早不來晚不來, 偏偏這個時候來, 李文柏可不相信這位手握千人兵權的府軍都尉真是為了寒暄, 要說幫忙, 昨日一早縣衙空無一人時最需要人撐腰, 陳一志影子都沒見一個,一直到今日他解決了衙門人事問題才出現,實在是讓人沒法不多想。
陳一志也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拉關系最合適的時候, 卻也不在意, 笑道:“冠玉,方才本將一路過來, 見到的都是衙役捕快,怎的不見一個文吏?”
李文柏揚眉:“自是都在忙於公務, 無暇在外晃蕩吧?”
這話實在是太過蒼白, 陳一志失笑:“在你陳叔面前還這麼見外,肯定是冠玉一路北上只帶了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小子,一時半會兒拎不出個能寫字的,說的可對?”
聽這話頭莫非是想幫忙, 李文柏笑笑做賠罪狀:“果然瞞不住將軍,正是如此。”
“瞧, 果然見外了吧, 有這麼大的難處就應該早點提出來嘛。”陳一志大手一拍茶案,“說吧,需要幾個,你陳叔軍營裡剛好有幾個賬房文吏, 不打仗反正也派不上用場,借你用上一段時間也無妨!”
這是想在縣衙安幾顆釘子的意思?李文柏摸了摸下顎並不存在的胡須,笑道:“這恐怕不方便吧?”
“有什麼不方便的,不就幾個窮酸文人嗎!”陳一志毫不避諱,“這縣裡的人害怕施五淫威不敢給你面子,本將軍營裡的夥計可不怕,說吧,要幾個!”
話裡話頭全是不可置疑,就好像篤定李文柏一定會接受一樣。
李文柏淺抿一口涼水,淡淡道:“將軍好意,在下心領了,然軍營之人豈可亂動,若讓上面知道豈不是會連累將軍,還是不了。”
沒想到李文柏居然會一口拒絕,陳一志臉上浮現出幾絲意外,卻也沒有幾分不悅的表情,反而開懷大笑:“好!果然是在關中軍混過幾天日子,說一就是一,沒有其他文人那副窮酸樣!”
此番態度,倒是讓李文柏有幾分意外了:“將軍此言何意?”
“沒什麼意思,既然你不需要,本將也就不多此一舉了,咱們來說正事!”陳一志說,“你前日便已到交合,想必已經見過施五了?”
這是要開啟天窗說亮話,李文柏果斷點頭:“已經見過。”
“那是交合一霸啊,就連本將也不得不給幾分面子。”說到這裡,陳一志面上顯出幾分不甘,卻又一閃而過不見蹤跡,“冠玉,本將問你,可知道施五為何敢如此無法無天?”
李文柏順著話頭問:“請教將軍?”
“也不是什麼讓人意外的事,冠玉想必早已經猜到。”陳一志哂然笑道,“西州刺史,也就是你的頂頭上司,是施五的老丈人,兩家可是世交。”
雖然猜到施五背後一定有靠山,而且極大可能就是在州刺史府,陳一志的話還是讓李文柏感到幾分不解:“將軍,不是李文柏妄自菲薄,但...堂堂一州刺史,和施五一介地方豪強是世交?未免有些誇張了吧。”
“一點不誇張。”陳一志說,“你出身廣陵,又是從京城來,不知道北邊的情形也正常。”
“西州地處大齊邊陲,常年徵戰不斷,說得難聽點就是天高皇帝遠,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見到明日的太陽,貴如一州主官也是一樣。”
李文柏問:“那又如何?”
陳一志開始掰手指頭:“因為如此,願意來西州經商的商旅往往一隻手就能數清楚,糧食、軍械、各種奢華器物,大部分都要依靠如施五這等有自己武裝力量的地方豪商,冠玉,在隴右,商人的地位可沒你想象得那麼低。”
“原來如此。”李文柏皺眉沉思,“將軍是想告訴在下,不要和施五鬧得太僵?”
“孺子可教。”陳一志欣慰地笑,“施五在交合已至整個西州的根基比你想象的要深厚得多,若非必要,還是輕易不要和他翻臉得好,尤其是你初來乍到,還未來得及紮根的時候。”
李文柏苦笑:“將軍想必也聽說了昨日之事,實在不是李文柏非要和他施五計較,實在是...”
“叫你不和施五翻臉,又不是讓你卑躬屈膝主動示弱。”陳一志笑得篤定,“放心吧,論後臺,他施五是地頭蛇,你李文柏就是外來強龍,施家也不會想要和你翻臉的,最遲再過幾日,想必施五就會主動來找你尋求合作了。”
“如果那樣自然是好。”李文柏也笑,“在下主政交合,想的是能讓百姓安居樂業,如非必要也不願大動幹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