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不低頭又如何?”蔣勇毫不在乎, “就算那小子在京城背景深厚, 但這裡是交合!在交合, 就要守交合的規矩!”
即使一開始就沒對蔣勇的智商抱多大期待, 猛然聽到此話孔正還是忍不住怔了怔,隨即緊閉上嘴,看向上首的施五。
視線中的意思很簡單——施家除了您, 其他人似乎想法太簡單了些。
施五卻並不怎麼在乎, 常言道術業有專攻,蔣勇雖然是他的女婿, 但頭腦簡單,為人太過剛愎自用, 是以過了這麼多年也才不過是個捕快, 專門替施家處理那些明面上的武力沖突而已。
真正的心腹,是主管整個施家地下勢力的三子。
不過既然孔正有所疑惑,施五也不能放置不管,他的本意是想爭取將這個監察禦史收歸麾下, 所以絕對不能讓其對施家的前途産生擔憂,否則別說將來回到京城做施家眼線, 恐怕出了莊園大門, 這個孔正就能立刻拋棄施家,轉投李文柏的懷抱。
為了鞏固孔正的信心,施五派人將極少在外人面前露面的三子請了過來。
三子還是那副雷打不動的打扮,全身黑色短打, 腰間挎著一柄府軍制式腰刀,面無表情的臉使得本就骨瘦如柴的身軀平添了幾分陰森。
見到此人的第一面,孔正就斷定,這絕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
三子細小的眯眯眼劃過孔正的臉,沒有做任何表示,只朝蔣勇隨意頷了頷首,然後單膝向施五跪下:“五爺,您找我。”
施五慈祥地點點頭,心中對三子的恭謹有禮很是滿意。
“起來吧。”施五笑著將人介紹給孔正,“仲直賢弟,此子是我的外甥,在家行三,平日家裡人都叫他一聲三子;三子,這是孔正孔大人,現任我交合的監察禦史。”
三子這才轉過頭朝孔正略微示意:“孔大人。”
孔正坐在原地矜持地拱手回禮,下顎微微抬起居高臨下地看了看三子,既不起身也不說話,與對施五和蔣勇的恭敬姿態簡直天壤之別。
究其原因,施五心知肚明,並不是因為孔正其人傲慢,或者說狗眼看人低,不願與沒有官職在身的白身百姓結交。
時下之人最重出身門第,孔正雖說不是世家大族出身,卻也算得上是書香門第,以同進士之功名入朝為官,雖然比進士要低上一頭,卻也算得上是當時金字塔頂尖的出身了。
施家則不同,在矜貴的京官們看來不過是個區區地方豪族,沒有儒學傳家,祖上也不曾有過顯赫功名,自然低人一等。
施五與蔣勇有官在身,不管是怎麼到手的,只要品級在孔正之上,孔正就必須對他們行下級禮,這是為官最基本的禮節,況且施五在交合確實勢力龐大,面對孔正又禮賢下士,孔正願意以後輩禮相待,但並不代表孔正這個從八品官員會對所有施家的人都另眼相看。
三子是施五的外甥,算是表親,如果施家是個顯赫世家,孔正會客客氣氣稱一聲三公子,但既然不是,當然也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孔正態度明顯,堂中三人看在眼裡,心態各有不同。
施五的笑容越發真摯了幾分,當然不是因為他不待見三子,而是孔正毫不掩飾的行為表明他的確沒有看錯人,這個人喜怒形於色,雖聰慧,卻沒有多少心機,是個可用之人。
蔣勇則顯得有些憤怒,也不知是因為先前孔正對他意見的不屑,還是憤怒於自家表弟被如此輕慢。
而身為當事人,三子的反應就顯得平淡許多,孔正對他頷首,他便也點點頭算作回禮,而後便又看向施五,彷彿同為施家人,在孔正處待遇的待遇截然不同並未對其造成任何影響。
“五爺。”三子平靜地問,“您叫我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是有些事要找你商量,先坐。”施五招招手喚來下人上茶,而後當著孔正和蔣勇兩人的面,把對李文柏的顧慮又說了一遍。
孔正面上略顯不耐,心中卻敏感地覺察到有些不對勁。
女婿和外甥都是外親,法理上女婿更親一點,血源上外甥卻更近一些,可蔣勇和三子一個女婿一個外甥,和施五這個長輩的相處方式卻全然不同。
蔣勇對施五雖然也尊敬有加,但相處中多了些親熱,和尋常人家的父子間並無多少不同,施五對蔣勇也是嬉笑怒罵隨心所欲,半點不見生疏。
但三子的表現卻很奇怪,對施五半跪行禮,對蔣勇也是恭謹有加,如果不是施五刻意介紹,初次見面,孔正幾乎以為他只是施家一個略受器重的下人罷了。
蔣勇稱施五為“父親”,本應該稱“叔父”或“舅父”的三子卻和之前見過的錢德興一樣稱呼“五爺”,施五對三子的態度也比對蔣勇要生疏很多,雖然器重信任,卻顯得更加謹慎,或者說見外。
在心中默默猜測著其中緣由,孔正暗暗考慮著如何將訊息傳與李文柏知道。
不多時,施五已經將事情緣由解釋完畢,然後問道:“你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