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十分合情合理, 李文柏暫時也沒有和施家翻臉的意思, 況且錢楷已經交了投名狀, 回頭路已經被封死, 既然施家此舉只是為了安定人心, 這個順水人情沒理由不做。
於是,正在書房兢兢業業查賬的錢楷就在茫然中迎來了三子。
錢楷是個聰明人,立馬就明白了李文柏的用意, 雖然面對三子時還是不可避免地腿軟, 但一想到這是在新主人面前表現的大好機會,還是強撐著挺直腰桿客套起來, 直到把人送走,才終於忍不住雙膝一軟癱倒在地上, 明明穿著棉襖, 背後卻已經被冷汗濕透。
“施家積威,竟恐怖至此麼。”李文柏聽了李二的回報後思量長嘆,“看來要將其祛除,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了。”
李二問:“大人, 是否要小的們去安撫安撫錢楷?那小子著實被嚇得不輕。”
“施家送來的禮物,他全收了?”
“是, 但沒有自己留下, 還特地囑託小人等把那些東西全都收歸府庫。”
“還挺聰明。”李文柏笑笑,“讓虎子他們代替本官和錢楷聊聊,但也不能放鬆,把人給我盯緊了。”
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理由, 但錢楷的所作所為依然改變不了其牆頭草的本質,這種人可以用,但卻不可信。
“此事暫且不提。”李文柏行至門口,望著院中光禿禿的枯木,“去看看,家裡的車隊離交合還有多遠。”
李二抱拳領命而去,約摸過了兩三個時辰,派出的快馬騎士風塵僕僕來報,說是運糧隊傍晚便會到達。
時不我待,衙役雖然有百來號人,但除開分散開去負責探查縣外各村情況的探馬外,留下可用的也不過只剩一半。
“二子,去備馬。”李文柏回房換了身簡便輕袍,“快馬去府軍大營去見陳將軍,就說李文柏有事拜訪。”
李文柏的運氣不錯,陳一志剛巧帶兵剿匪歸來便碰上了縣城來的信使,雖然疑惑,但還是立馬命親兵準備了熱水,畢竟武人再怎麼不拘小節,也不能頂著滿身的血腥待客。
府軍大營坐落在距縣城不到十裡的大垣山腳下,李文柏輕裝簡從一路快馬疾馳,不到一炷香便已經到達大營門口。
守軍已經接到主將的命令,在確認李文柏的身份過後便放了行,早有等候在旁計程車卒上前為一行人引路。
和關中軍嚴謹講究的營地比起來,府軍大營就顯得隨意很多,帳篷胡亂擺放,到處都是吊兒郎當計程車兵,巡邏計程車卒也都是一副應付差事的模樣,營地中央的校場上看不到哪怕一名操練的軍士。
見慣了軍紀嚴明的關中軍和華麗高傲的親軍十二衛,猛然見到大齊基層的府軍士卒,即使有了心理準備,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陣落差感。
差得也太多了。
大部分士卒剛剛剿匪歸來,軍營中不可避免地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夾雜著隨處可見甲冑沾滿血跡灰塵的將士,竟給人一種交合府軍驍勇善戰的錯覺。
但李文柏很清楚,這不過只是錯覺而已,邊境府軍戰鬥力或許比江南軟鄉要強上不少,但不過一場剿匪,就給軍營平添了如此多的傷員,由此可知陳一志的兵也不過如此。
而且交合府兵滿編一千人,從這裡看過去,怎麼看最多也不過七八百人,看來就算陳一志是賀青一手提拔起來的將領,還是改不了地方折沖府吃空餉的毛病。
穿過普通士兵居住的帳篷,再經過點兵臺,就到了陳一志居住的主將大帳,陳一志一身淺灰短打站在門口,顯然是得到訊息專門出來迎接李文柏的到來。
李文柏遙遙拱手:“將軍何必如此客氣?”
“你是一縣之主,這算得上什麼客氣。”陳一志大笑著將李文柏迎進大帳,又囑咐親兵去準備酒菜,“來來來快坐,說說,是什麼風把你這個大忙人給出來了?”
李文柏學著陳一志的樣子大大咧咧地盤膝而坐:“慚愧,不瞞將軍,李文柏此來是有事相求。”
“就知道你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陳一志說,“說吧,需要你陳叔幫什麼忙?”
李文柏先是將府衙人手不足的現狀解釋了一通,而後道:“好叫將軍得知,在下預備明日一早開平倉放糧,同時在城外施粥救助災民,此行是來找將軍借人來了。”
陳一志猶豫了:“冠玉,不是本將不信你,交合歷年從沒有開平倉放糧之事,更不用說施粥,你可知道緣由?”
“當然知道,無非府庫存糧不夠罷了。”李文柏毫無隱瞞,“將軍無需擔心,最遲今日夜裡,運送糧食的車隊就會到,至少夠全城百姓吃上一個月。”
此言一出,陳一志立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斜眼笑得意味深長:“本將怎麼忘了,你不僅少年高中進士,還是廣陵府赫赫有名的豪商東主,買些糧食自然不在話下。”
李文柏連說不敢,解釋說此事當然有聖上的許可。
陳一志鬆了口氣,卻還是有些擔心:“一個月後呢?要知道入冬後大雪封路,你就算再有錢糧食也進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