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伯利安·莫爾斯睜開雙眼,深藍色的眼眸有一瞬間的渙散,他忍受著從骨髓深處蔓延出的疼痛,咬緊牙關,英俊臉龐的線條剛硬猶如斧鑿。圓形懸窗外,數顆星球閃爍著幽綠或湛藍的光芒,如同黑色幕布上鑲嵌的彩色玻璃球——那是被熒光菌絲覆蓋了所有表面的死亡星球。
他靜靜地望著這些漂亮卻死寂的星球,它們從二十年前開始遠徵時,或是更早的時候就一直代表著帝國星域的邊界,直到現在,他終於從“幽靈”厄忒斯和蓋洛蟲族的手中收複了帝國所有的淪陷區。
“將軍?”副官道爾森手握注射器,一臉擔憂地問道:“您還好嗎?”
“沒關系。”海伯利安極為緩慢地一顆顆解開軍服的扣子,努力不讓手抖的太厲害。道爾森在這位apha結實的大臂肌肉上注射:“您必須回去了,止痛針的效果會越來越差的。”
海伯利安沉默半晌,他本來計劃趁著“幽靈”重創的時機繼續前行七十八光年,清理最近的兩顆地級行星,但現在看來,他可能撐不到那時候了。
“您已經做的夠好了!當初開始遠徵時陛下不過希望能收複羅爾茲6星系,而現在我們直接將邊境線向外推進了一百三十六個卡拉單位,已經足夠了!您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險!”道爾森深吸口氣,讓自己語氣不要太過激烈:“陛下早在八個標準月之前就勸您回去了,您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會是帝國的英雄。”
“不,道爾森,你知道我在乎的並不是這些。”疼痛在藥劑的作用下不甘地縮回每一個細胞深處,安靜地蟄伏,等待著下一次更加劇烈的爆發。海伯利安捋了捋微微汗濕的鉑金色短發,伸手在控制面板上飛快地按了幾下,懸浮屏上的景物迅速擴大,最終定格在了緋色星球上的一處。
“蓋洛蟲族的主宰已經逼近成熟,到時候周邊富含不定菌群的星球會是它們瘋狂繁殖最好的溫床。”螢幕裡成千上萬的低等蟲族一動不動的趴在地表,密密麻麻地將地殼厚度疊高了將近二十米,但指揮室裡的兩名apha都清楚,一旦主宰的指令下達,它們就會在一瞬間從休眠中蘇醒,去侵佔周遭的星球。
“可是……”道爾森眉頭一皺,還想說些什麼,海伯利安抬手製止了他,眼中終於浮現出了一絲可以稱得上溫柔的笑意。
“不過你說得對,是時候回家了。”
而數千光年之外,早晨9:23,帝國白塔會客室。
“博士?”一旁的apha在昆特·珀西面前打了個響指,昆特迅速回神,對他露出個歉意的笑容:“抱歉,我走神了。”
“沒關系。”安德魯·斯科特能看到昆特琥珀色眼眸中盛著自己的身影,這個發現讓他不經意中晃了下神。盡管阻隔臂環隔絕了資訊素的味道,但他用腳趾頭都能想象出這是個怎樣甜美的oega。
“您覺得怎麼樣?我是說,您願意明天和我一起去畫展嗎?”安德魯眼中不加掩飾的傾慕讓昆特無端地生出股愧疚,他垂下眼,輕聲道:“抱歉。”
不需要更多言語,安德魯已經明白了昆特的意思,盡管非常不甘,但良好的修養仍讓他保持著紳士風度,微笑著起身:“既然這樣,那我就不繼續打擾了。”
“我送你。”昆特隱秘地鬆了口氣,跟著站起來:“你是個很優秀的apha,值得更好的oega。”
“您在我心中就是最優秀的。”安德魯笑了笑,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著,衣服遮擋住的阻隔臂環上代表著資訊素濃度的數字不斷波動:“但無論如何,我都衷心希望您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昆特目送apha離開,飛行器啟動帶起的風吹過發梢,春日早晨的陽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樹影。一直到飛船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昆特才將雙手抄進衣兜,轉身走進白塔。
剛上二樓他便碰見了安潔麗塔,這位白塔負者人一看到昆特臉上的表情就什麼都明白了,她一臉崩潰地攤開雙手:“天哪昆特,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七個了,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你告訴我啊!就算是聯邦總統我都能給你綁過來,你說,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apha啊!”
“冷靜點安潔。”昆特無奈地把女性oega的雙手從自己肩膀上扒下來:“安德魯才剛剛二十歲,我的年紀都快和他父親一樣大了。”
“但是條件合適的,與你年齡相仿的apha基本上沒有至今還單身的了。”安潔麗塔腦袋靠在昆特肩膀上,異常哀愁:“昆特你可要愁死我了,你比我還大一級,我連兒子都已經快要上中學了,你竟然還單身……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心裡有人?”
昆特面不改色飛快否定:“沒有。”
“真的沒有?”
“要是真有人我怎麼可能還單到現在?”昆特拍拍安潔麗塔腦袋,笑道:“不用擔心,我保證會盡快把自己送出白塔的。”
“你也必須快些了。”安潔麗塔後退一步,面色嚴肅起來:“昆特,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你不能再用抑制劑去處理發情期了。”
一隻靛藍尾羽的鳥停在窗臺上梳理羽毛,黑豆般的眼睛好奇地瞅著走廊中的兩人,發出一串婉囀鳴聲。昆特抬手摸了摸它的翎羽,輕聲道:“我知道。”
三個月後。首都星卡洛斯航空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