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婦女的故意挑事兒, 所有人都眼觀鼻鼻觀心。既然能請過來一起坐著,那必然都是有關系的人家。這時候就算說話不妥當, 但沒說到自己身上, 大家也就不好反駁一二了。
更有平常和王氏也沒有那麼熟悉的,這時候看熱鬧一樣看向王氏。這就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了,只怕恨不得兩人能打起來, 扯頭發咬胳膊之類的。到時候看到這一幕,既有趣味, 往後又有了一個談資。
不過王氏可不會讓她們如意,表面上她不動聲色, 做出微笑的樣子:“不過是小孩子做女紅賺點零花錢罷了, 嫂子太客氣了, 沒的誇壞了孩子!”
沒了?這就沒了。王氏不再提這句話, 轉而和婦人們說起自己新畫的兩個花樣子雲雲。以麥瑞娘她娘這個主人為首的幾個婦女鬆了一口氣, 她們並不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 只希望平平順順說說話罷了。真要鬧起來,那又是一地雞毛。
心中也感激王氏這樣忍讓, 於是跟著她說的話道:“花樣子?是什麼樣的,待會兒我跟著趙三嫂子去你家拿, 正好我要與我婆婆做個物件,實是用得著的。”
那婦女見了氣不過,氣鼓鼓地想追著說什麼,旁邊的人卻拉了拉她的胳膊——一次也就算了,一而再地糾纏不休那就太難看了。
她心裡未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但是她就是心裡憋著一口氣要發出來!
這個婦女也是太平巷子的一個小媳婦,一直自認為自己的精明能幹在整個太平巷子都數得著。將一家上下老老少少的生活打理的如此妥當,可不是每個當家媳婦都能做到的!
平常她雖然不會自誇,但確實非常得意於此。要是回了孃家,那更是會拿這個大說特說,教育底下的妹妹和侄女兒。
也為她的能幹,她的公婆對她格外滿意,從來沒說過什麼重話。
這一次的旱災,家裡也受了不少的影響。其中有一件就是自己的妯娌提出要像趙家學,提前囤一些糧食。當時她用管家媳婦的威嚴拒絕了:“人家買糧你也學,那你上人家家去過吧!”
“揚州什麼地方,一年到頭糧價漲過幾回?就是漲起來了,往往十天半個月就能回複。現在急著去買高價糧,到時候看著糧價跌下來,難道不覺得心痛?我們家的銀子可不是浪打來的!”
她平常一言九鼎說話算話慣了的,不要說妯娌了,就是婆婆也輕易不會駁她的話。既然她這樣說,其他人自然也就說不出什麼了,認了下來,沒有人再提買糧的事。
然後就是糧價一點點往上走,一開始她還能淡定,自家有糧食啊。但是後來家裡的米袋也空了,再不買糧就沒米下鍋,沒辦法,只能捏著鼻子去買高價糧。這時候為止她還是覺得自己是正確的,一次只買三五天的糧食,免得到時候糧價跌下來悔的跺腳。
每次排隊買糧的時候她就求神拜佛,只希望下一次買糧的時候糧價就跌下來了。一開始只是因為心疼錢,後面隨著妯娌怪話越來越多,原因就偏向能透過糧價下跌證明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對的,並且堵上妯娌的嘴。
但是,無論她怎麼祈禱,糧價依舊像是春天裡的小竹筍,一個勁地往上竄。
“當初大兒他家的還是說的太鐵齒了,這糧價上漲的事兒吧哪有一定的。糧商們為了錢,有什麼不敢的。我還記得我小時候,有一年也是漲價,都以為揚州不必擔心。還是我娘,看到糧價上漲就想到預防,立刻買夠了一家的糧食,後來街坊都羨慕我家。”
“是這個道理,而且就算最後糧價跌下來了又如何?當時糧價可不算高,不過些許多出一些錢而已。現在就不同了,這個價,家裡吃飯比吃肉還痛!”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要是一直拖延,只消兩個月,家裡就要傷元氣!”
這家也不過是一個溫飽之上的人家,家底並不厚實,有這種擔憂實屬尋常。
公公婆婆的抱怨傳到耳朵裡,這媳婦當時就紅了臉。妯娌她尚且沒有底氣,只能心裡慪的慌,想著到時候打臉。公公婆婆就更沒有話說了,於是這股鬱氣就憋在了心裡。
後面隨著糧價上漲的延長,家裡這種抱怨的聲音越來越大。一開始還是私下說兩句,後來怨氣大了,都認為是她當初的錯!如果當初她沒有阻止家裡買糧,家裡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於是當著她的面就拿話刺她。
她還不能反駁,若是因為這個變了顏色,妯娌小姑更有話說。
“哎呦呦,果然是當家的威風了。哼,爹孃都還在呢,擺著個譜給誰看?”
這其中有很多話不乏是拿她和王氏對比,對比的多了簡直把她貶損到泥地裡。甚至婆婆都曾道:“趙家老三的那個媳婦不錯,做事老成周全,平常待人也好...看她那長相啊,真是個有福氣的。”
千好萬好,當初怎麼沒把她姓王的的給你兒子討來做老婆?這媳婦忍不住心裡冷笑,然後這仇怨就這麼單方面結下來了。
後來雨水落下來,糧價總算沒在漲了。可是這有什麼用,她家吃高價糧已經吃了許久了,家裡人都抱怨她。
這一次上別人家做針線,也是因為家裡妯娌小姑越來越不尊重她,她呆不住。不然的話,她一般都是在家做事的——家裡忙前忙後總是讓她有一種特殊的滿足感,特別是由此換來丈夫公婆的尊重的時候。
正好遇到王氏是個意外,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