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鶯鶯不懂種菜是事情, 但花草好不好倒是看得出一二三來。上輩子她在長春宮擋差的時候,宮裡多的是暖房那邊送來的花花草草,這些要麼是給宮裡擺設的,要麼是給主子貴人折花佩戴的。當然, 為了討好她們這些大宮女兒, 暖房也會順便孝敬她們一些不那麼名貴的花草。
這裡要說, 即使是不那麼名貴,那也是相對而言的。能入宮來,讓宮裡照料的花草, 那能是一般的貨色?所以那些蘭草之類, 放在外面也是很貴重的了。
趙鶯鶯當時為了繡花, 倒也觀察過不少。只不過這些養花草的事情都是專門有人來做的, 她們這些貼身宮女子不會, 也用不著做這個活計——只不過長長久久下來, 看個好壞總是會的。
“崔伯伯養的好花草,十分精神了。只不過...那幾株玉蘭是不是生病了?看著有些不大好。”
崔本陪著趙鶯鶯說話, 其實也不一定非要說些什麼, 就是兩個人在一起,說什麼都很不壞了。
當日兩個人單獨看花草的事情是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沒有隱瞞, 也瞞不住。因為兩個人未婚夫妻的關系, 這一點倒是沒什麼去說。只有趙鶯鶯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始終覺得崔父的眼睛只盯著她,雖然那目光很是欣慰就是了。
拜壽之後, 趙家一家人也就回家了,日子一切如常。
“娘,你在做什麼?”趙鶯鶯做了一會兒針線就會放鬆放鬆眼睛,正好看見王氏正往廚房裡去。要知道趙家自從有了李媽媽,王氏和趙鶯鶯這些女兒們都很少親自動手做飯了。一般做的話,那也是來了很重要的客人,為了表達心意才親自下廚的。
趙鶯鶯抬頭看天,天朗氣清,家中各人各司其職,前院也算是閑適。更重要的是。,趙鶯鶯沒有收到訊息,說今天又什麼客人來家。那麼,王氏是做什麼要親自下廚。
再看看堂屋裡安坐的嫂子林氏,更是反常——嫂子在家的時候就是長女,什麼活計都來得,平常最是殷勤的一個人。但凡王氏動一動,她能跟著走三趟。而這次,王氏都進了廚房,她還能在堂屋做手工,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趙鶯鶯並沒有疑惑多久,王氏很快半是抱怨半是炫耀道:“還不是你爹,昨日吃了羊肉湯,非說李嫂子哪裡做的不好,要吃我做的燉羊肉。你說說看,哪裡有不同?非要說的話,李嫂子的手藝倒是比我還強。你爹這個人啊,不會吃!”
哦,這下清楚了。看著王氏嘴裡抱怨,手腳卻很利落的樣子,趙鶯鶯忍不住笑了起來。
現在已經是冬天了,前兩日才剛過了小雪,這時候吃羊肉當然最好,又暖和又滋補。昨日李媽媽就做了一鍋清燉羊肉,說實在的,那一鍋羊肉做的極好。並沒有怎麼調味,純粹是羊肉和羊骨頭放在大鍋裡久燉,燉的久了,羊肉的美妙滋味就自然出來了。
等到趙鶯鶯他們吃的時候,已經骨肉徹底脫化。其實這種時候肉也沒有什麼好吃的了,最好的部分是看起來十分清澈的清湯。又暖又燙,一口下去覺得滑過了心口、肺部,最後到達胃部,暖和的不得了。
王氏的羊肉也燉的好,只不過她擅長做醬燒那一類,做出來就是紅鍋了。也不知道趙吉這樣說,是他的口味重一些,還是心裡有偏好,愛屋及烏,這點小事也不能公正。
正在王氏興沖沖地處理完羊肉,讓李媽媽照料著鍋火的時候,有人上門了。這人也不是什麼陌生的,而是趙鶯鶯家的鄰居,住在隔壁的王婆子。她手上提著一些新鮮瓜菜:“有鄉下親戚送來的,說是今年最後一茬了,這麼遲的瓜也算是少見,吃個新鮮罷。”
說著才把東西放在了趙家屋簷底下:“送的太多了,自家如何吃得完,給四周的街坊鄰居都分送一些,這是你家的。”
趙家有王婆子親自送來,可見她是很看重趙家的。王氏自然不會再一點子瓜菜上和王婆子客氣,二話沒說收下後就笑道:“嬸嬸真是好巧,正好家裡想吃一些新鮮的瓜菜呢,這倒是便宜了我。”
說著讓桃兒去料理這些瓜菜——其實也沒什麼好料理的,這些給王婆子送瓜菜的親戚,大都是窮親戚,來揚州城裡也是為了打秋風。既然是對王婆子有所求,那麼各樣就必然做的很仔細了。譬如這些瓜菜,那都是撿的最齊整的,個頭勻稱不見蟲眼,然後還洗的幹幹淨淨,袋子裝著送來。
王婆子分送的時候再用籃子分裝,現在就是一個幹淨竹籃裡頭盛著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的瓜果蔬菜,水靈靈的,直接擺上桌都夠了,哪裡還用如何收拾。
王氏吩咐了之後就請王婆子坐,王婆子也不急著回去,便幹脆在趙家坐一坐說說話。進屋的時候正好看見林氏在做手工,笑著道:“人家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老話果然都是有道理的。你家裡從你到鶯姐兒芹姐兒她們,哪一個不是勤快人?如今你討個兒媳婦,也是手腳從來空不下來的。”
王婆子一邊說著,一邊問道:“鶯姐兒芹姐兒她們呢?芹姐兒還有走動的時候,鶯姐兒真是好些日子不見了——我知道鶯姐兒眼看就要嫁人了,最好是哪裡也不去。可你也該想想小孩子家家,不能悶的太厲害,不然可是會悶壞的。”
王氏讓林氏去把趙鶯鶯趙芹芹叫過來,回頭才對王婆子解釋:“嬸嬸這回可是冤枉我了!若是鶯姐兒自己樂意,我巴不得她出去走走呢。只不過她一貫愛呆在家裡,這時候有了正經的緣故,更是連門檻也輕易不邁出了。”
“至於芹姐兒,她今年都十四了,明年她二姐出嫁了,正好騰出手來專門抓一抓她的婚事。這種時候,她的表現就十分重要了。我可不敢這個放她在外面隨便亂走,沒個收斂的,誰會上門提親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王氏的種種,無論是寬容還是嚴厲,本質上都是為了子女好而已。
王婆子在旁聽了也是笑道:“鶯姐兒一貫就是個規矩姐兒,至於芹姐兒,也該緊緊性子了。小的時候活潑爛漫,外人看著也喜歡,長大後就不是這麼回事兒了。太活潑了,只怕說親的人家都要搖頭。也就是你狠得下心,能硬下心扳一扳,好多人家做孃的都不能夠狠下心,最後反而是害了女孩子。”
聽到這樣的話,王氏卻是搖頭道:“我哪裡有嬸嬸說的那樣好,而且我也從沒想過要如何扳一扳芹姐兒的性子。她天性如此,都教了十幾年了依舊是這樣。我只不過是想替她經營一個好名聲,至少表面上像那麼回事兒。這樣的話,她以後的路也能寬一些。”
王氏這番話讓王婆子怔了怔,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笑著點頭:“大概做母親的都是這樣了。”
正說這話的時候,趙鶯鶯和趙芹芹到了。王氏打量著兩個女孩子,贊道:“真是兩朵花一樣!咱們這一片的女孩子真沒有比侄女兒家更齊整的了。”
和兩姐妹說了一會兒話,說的差不多了,王婆子才對王氏道:“有一件事兒我想著是要和你說一聲的,前些日子鶯姐兒她二伯、二伯母來找我家大哥兒了。”
王婆子的兒子王大是專門放高利貸的,趙家二房夫妻兩個和他素無交情,兩人來找王大,原因簡直不言自明。也正是因為是這樣的明顯,王氏、林氏,還有趙鶯鶯趙芹芹才能這樣驚訝。
像是借債這種東西,有好幾種。第一種是當鋪、錢莊、官府等專門借債。這種借債有利率低、數額高等特點,是借債的好選擇。只不過這種借債也一般不針對個人,只為一些大豪商,甚至朝廷、國庫承擔借債。
第二種就是管親戚朋友借,好處是一般不會索要利息,壞處是親戚朋友的境況和自身應該差不多,很少能提供太多支援。
第三種就是借高利貸——只要你敢借,他們就敢放錢出來。同時利滾利産生的利息也足夠讓每一個借過高利貸而無力償還者絕望。
第一種借債和普通人沒有關系,第三種借貸也是升鬥小民心中有數,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嘗試的。這樣來說,借錢這種事,類似於趙家所處的環境,大家也只是往第二種上面想辦法。
“到底是什麼緣故?”大家一般是找親戚朋友借錢,趙福和孫氏這回卻找高利貸,這足夠讓王氏驚奇的了。這樣急忙地發問,也不是單單為了好奇心,更重要的是怕波及到自身。
王氏這樣驚奇倒是讓王婆子十分不解了,反問道:“你不知道?”
王氏確實不知道。關於趙福和孫氏的事情,她都下意識地迴避,只有沒辦法的時候她才會聽一耳朵。如今關於趙家二房的訊息,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