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往日的熱鬧,今年武當山上的桃花開得格外的好。
趙衍龍一夜宿醉,怎麼也爬不起來,只剩下陳乞生孤身一人前去掃山。
天柱峰的鐘聲在清晨時分終於停下,一眼看不到頭的漫長山道顯得格外安靜。
陳乞生卻意外在山道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賀鑄。
一個月未見,賀鑄嘴上的胡茬已經長成了亂糟糟的絡腮虯鬚,眼眸之中滿是疲憊。
陳乞生皺著眉頭,凝重的目光直直落在他左右兩隻袖管上。
那裡此時已經是空空如也。
“來了?”
賀鑄似乎已經在這裡等了很久,衣衫肩頭還有殘留的露水。
這一次他身上沒有了往日那股鋒芒銳利,破天荒朝著陳乞生露出一絲笑意。
“你的手?”
陳乞生緩緩開口,響起的聲音卻格外沙啞。
“幾天前丟在了大名府。”
賀鑄低頭看了眼兩條空蕩蕩的袖管,抬頭淡然笑道:“不過換了兩條武序的命,不算虧。”
“山道掃得不錯。”
賀鑄俯身轉肩,袖管掃過臺階。
“坐下聊聊吧。”
兩人並肩而坐,望著遠處漸紅的天際,不約而同陷入了沉默。
“這段時間,這麼多屍體被送上山,你應該也很辛苦吧?”
片刻後,賀鑄打破沉悶,輕聲道:“以後你也不用這麼麻煩了,我跟紫霄宮打了招呼,他們會派一批黃巾力士過來灑掃。”
陳乞生心頭漸起波瀾,問道:“山下的事情,結束了?”
“是啊,終於結束了。”
賀鑄點了點頭,“四個時辰之前,遼東那邊傳來了震虜庭被攻破的訊息。昔日武序十門,如今已經盡數覆滅,雖然還有一些人在逃,但大局已定。這場天下分武,是我們贏了。”
“只是從今往後,恐怕這天柱峰上也再沒有降魔殿了。”
賀鑄語氣黯然道:“曾經和我一起並肩殺敵的師兄弟們,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寥寥數言,卻已經足夠道盡慘烈。
響了數月的天柱峰鐘聲,每一聲都是一名武當山門徒身死道消。
這樣做,值嗎?
陳乞生沒有答案。
如果是以後世之人的視角回看,武當山的犧牲當然不值,他們所做的一切都為新派道序的做了嫁衣,自身的結局更是和那些被覆滅的武序門派別無二致。
可要說不值,為什麼武當山執意要參與其中?
難道一個‘道門祖庭’的虛名,就值得讓用如此多門人的性命去交換?
“以前我覺得你的選擇是錯的,是背棄宗門,是貪生怕死。可現在見了那麼多師兄弟慘死山下,我突然也能理解了。”
賀鑄望著那輪快要衝破遠山阻擋的朝陽,輕聲道:“我輩道人得天意眷顧,在輪迴迷障之中覺醒序列基因,修體魄、煉真氣、養道基,歷經千難萬阻終於得以入道,可這只是關山萬里的第一步。”
“為宗門而戰固然值得稱讚,但能夠頑強的活下來,有時候卻需要比赴死更多的勇氣。而且只有有人活著,真武一道就不會斷絕,對宗門也是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