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季不置可否,只是問道:“那你覺得這場新政的為了什麼?是掃除所有勢力,集權中央,還政朱家,然後自己求得一死,成就千古名臣?”
“還是揮刀殺光天下所有的從序者,順他者昌,逆他者亡,絕天地通,重塑一個儒不能亂法,俠不能犯禁,一個沒有個體偉力,只有家國秩序的新大明?”
尹季鋒利的目光逼視張嗣源,說道:“張嗣源,他是你父親,你應該最清楚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不過無論他最終選擇哪一條路,有一點顯而易見。那就是會有數不清人死在他的手中。”
“我”
張嗣源欲言又止,卻像是找不到辯駁的話,只能默然不語。
“你這次沒有跟隨新東林黨一同退出番地,著實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本來還在擔心這會不會又是張峰嶽的一手暗招,是想借你的手,用所謂的恩義坑殺李鈞,徹底斷了武序的希望。”
尹季話音不停,感慨道:“為此我還專門在旁觀望了許久,就是等著看這一出精彩的戲碼。可沒想到看到的竟是張峰嶽已然垂垂老矣,變得心慈手軟,優柔寡斷,生出了舐犢之情,不復當年的果斷狠辣。當真是令人扼腕嘆息”
“不是誰都像你們這麼畜生不如。”
鄒四九接過話音,譏諷道:“你現在用稷場吞了覡君和魘君的本體,你覺得東皇宮會放得過你?”
“他們放不放過我,這一點重要嗎?”
尹季語氣輕鬆道:“如果我今天輸了,那自然是一切成空。相反,如果我贏了,那東皇宮會是第一個恭賀我晉升序二的勢力。到時候我依舊還會是東皇宮的‘尹君’。至於他們.”
老人抬手戳指站在血肉之中的覡君和魘君。
“東皇宮的高層到底是‘九君’,還是從來只有‘七君’,你覺得會有誰去在意嗎?”
“你他媽的.”
鄒四九惡狠狠的咒罵一聲,卻一樣找不到任何言辭來反駁。
因為尹季說的這些,都是無可辯駁的現實。
甚至於他究竟是如何以農序的身份成為東皇宮九君之一,也根本不重要。
只要他對東皇宮有用,東皇宮同樣對他也有用,便已經足矣。
“多餘的廢話就不用再說了。”
李鈞冷冷看著被一眾農獸環繞的老人,“把你留在袁明妃身上的手段全部解開,我今天可以暫時放你們離開。否則你今天不可能活著走出桑煙神山。”
“當真有幾分當年武序橫行天下,生殺予奪的霸道了。”
尹季用豔羨的目光上下打量李鈞,“李鈞,你真是令人羨慕的幸運兒啊。本來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地痞流氓,卻誤打誤撞成為了獨行武序,隨後又恰逢張峰嶽開始推行新政,一番雷霆手腕讓佛道兩家無力將你扼殺在微末之時。”
“你一路走來,有驚卻無險,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成長為了一條序列的源頭所在,當真是洪福齊天。”
尹季話鋒一轉:“而我卻不一樣,我在番地如履薄冰幾十年,不止要時刻提防這些番僧隨時可能在背後捅刀,更要小心來自東皇宮內部的勾心鬥角。只有這樣舉步維艱,步步為營,我才能在這兩方之間左右逢源,獲得幾分生存空間。”
“這段漫長的日子裡,每一滴血我都倍加珍惜,每一分肉我都精打細算,嘔心瀝血才經營出這些稷場,才發展出社稷這個組織,才終於在今天看到了自己破鎖晉序的希望。”
“你現在一句話就想讓我空手離開,你覺得可能嗎?你覺得公平嗎?我幾十年的苦心孤詣,憑什麼不如你區區幾百個日夜的浴血搏命?”
尹季眼眸閃動怨毒的寒光,面上卻滿是柔和的笑意:“我也可以給你一個選擇,你現在把袁明妃交給我,我可以把天闕的人還給你,成全你的忠義的名聲,如何?”
話音剛落,雷光突起。
李鈞膝蓋往下一壓,腳下所踩的地面瞬間爆開一片裂痕,崩起的碎石射入空氣,身影瞬間消失原地。
“近身搏殺,你們獨行無人能擋。”
尹季瞳孔伸出倒映著閃動的黑紅電光,伸手點了點自己的眉心,笑道:“但是在這裡面,你將毫無優勢。我將那麼多條序列的能力種植在了自己的身體裡,就是為了能夠在今天把你吃下去。李鈞,我的機緣不止是袁明妃,還有你!”
“我會親手把你的骨頭一根根掰斷,讓你嚐嚐什麼叫無力,什麼叫屈辱”
刺啦
突如其來的破裂聲在李鈞心頭響起,那是‘瞞天’構築在他腦海中的防禦被撕破的聲響。
李鈞不為所動,沉肩撞碎面前擋路的農獸,五指直直扣向尹季那張掛滿笑意的面孔,往頂起的膝蓋上狠狠撞去。
砰!
淋漓血水濺射入空中,一道人影摔飛出去,面門塌陷,抽動幾下便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