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裡有風花雪月,有日落星移,有海水漲落。
那些都是能夠看到,並且感受到的。
是的,他不喜歡吃火鍋。
無論是骨湯還是牛油湯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放再多辣椒與花椒都一樣。黑毛肚與千層肚的口感又能什麼不同呢?不同部位的牛肉的口感又能有什麼不同呢?樂浪郡的生蠔與東易道的寒水蠔又有什麼不同呢?
但他喜歡看人吃火鍋,看趙臘月斯文卻不停地吃肉,看卓如歲與元曲搶肉,看柳十歲與顧清切肉。
就像他也不喜歡喝茶,不管小雅還是毛尖或者血袍他都品不出來,但他喜歡透過茶杯裡的熱氣去看這個世界,喜歡聽鐵壺裡的茶水輕聲歌唱,喜歡看顧清盯著小爐子裡的銀炭時專注的神情。
同樣,他也不喜歡喝酒,那種可以給太平真人與玄陰老祖帶去些微感覺的綠色酒液對他來說真的就像是水。
唯一就是在冷山地底的岩漿河流裡,他浸泡在裡面,面板能夠感到輕微的灼痛感,那確實有些舒服。
那個道理大概與他人喝酒、吃辣椒差不多。
是的,那些他都不喜歡,他都不在乎。
應該是這樣吧。
只是難過的時候不會哭。
哪怕晨光再如何刺眼,也不會哭。
這有些煩。
想著這裡,井九生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這件事情就到這裡了。”他轉身對弟子們說道。
三千院很安靜。
弟子們看著橋上他的身影,忽然覺得他很孤單。
很多年前在朝歌城梅會,當連三月的琴聲響起的時候,趙臘月看著他的臉也曾經生出相同的感受。
“萬物互為因果,你們是我的因果,我也是你們的。”井九說道:“我會影響你們,你們也會影響我,我是你們生命的一部分,你們也是我的一部分,包括顧清……他去了海上,滿足了自己,也就是完善了我,我怎麼會不高興?”
平詠佳說道:“是的,我能感受到師父你現在真的很高興。”
井九對他說道:“回青山去。”
平詠佳怔住了,心想自己又犯了什麼錯誤?
卓如歲嘆了口氣,心想被人感知自己的喜怒哀樂以至想法,甚至能被對方控制,換成誰也會覺得不舒服。你這時候不繼續裝自閉,非要開口說話,那不是讓掌門真人不自在?那他怎麼會讓你自在?
平詠佳跑步離開,像陣風一樣翻起蓮池裡的無數葉裙,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便消失在了夜色裡,往青山而去。
在他離開之後,那位年輕的無恩門掌門被帶進了三千院。
彭郎有些緊張,也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在場的都是青山弟子,只有他一個外人。
井九示意他隨自己走進禪室,關上了門。
趙臘月與卓如歲對視一眼,又看了眼柳十歲。
他們是天生道種,在青山宗乃至整個修行界裡都是天賦最高的人。
直到世間忽然出了一個彭郎。
彭郎這個名字很尋常普通,看著也很尋常普通,卻只用了百餘年的時間便破境通天。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通天境界,是可以一劍殺死蕭皇帝、能夠擋住西來一劍的通天強者。
這太沒道理。
井九這時候在與他說什麼?
難道又是什麼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