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霑面臨的唯獨一次真正危險,來自那位自西域歸來的黑衣人。
卓如歲選擇的出手地點很妙,不是防禦相對薄弱的的州郡,也並非京都繁華的街道,而就是在緝事廠。
他在緝事廠最乾淨、有著鑲金馬桶的那間茅廁樑上等了七天,因為無聊與犯困睡過去了三十次,終於等到了何霑。
那一戰真的是驚心動魄,緝事廠裡如狂風捲過,滿地狼籍,二十餘名太監高手當場身亡。
卓如歲再一次證明自己就是墨公之後的天下最強者。
何霑在這次刺殺裡展現出來的詭異身法、強大戰力尤其是恐怖的意志,也再一次讓趙國官場和齊國鉅商們感到了絕望。
最終的結局是何霑身受重傷,消聲匿跡了二十餘天,有流言說這些天他一直藏在太后的宮裡。
卓如歲同樣身受重傷,在緝事廠與趙國輕騎追擊下,險些葬身於大海之中,幸運地被齊國學宮裡的某位書生救走。
這個訊息傳到楚國只用了三天時間,從都城傳進皇宮、落到井九耳裡卻用了足足十七天時間。
與世隔絕的皇帝,想要知道皇宮外的事情確實比較困難,當然他也沒什麼想知道的事。
張大學士臨死前做了很多準備,國庫與內庫都很充盈,只要官場不再動盪,朝政回到正軌是很簡單的事。
大殿血洗後,周太守把自己提拔成了大學士——御璽被井九交到了他的手裡——別的官員也各有重用,不怎麼好用的張大公子被井九特意點名去做太常寺卿,至於這項任命與朝歌城那位國公有沒有什麼關聯,那就不得而知。
如今裴將軍在外,周大學士在內,陛下依然不管事,楚國百姓活的都很舒服,彷彿回到了張大學士在世時,又迎來了一個盛事,但真正明白的人都看得出來,楚國已經快要不行了。
這個國家外面看著依然光鮮,內裡的千瘡百孔已經逐漸顯現,奢費、冗官、貪腐、懈政、各種問題都將要暴發,到時候誰來收拾?有些悲哀的是,在這些問題被解決之前,楚國可能已經先被解決了。
最先盯住楚國這塊肥肉的,自然是那位以掃蕩海內、統一四宇為己任的秦國白皇帝。
也就是在秦國鐵騎南下的那一天,何公公來到了趙國與楚國交界的地方。
他看著群山那邊的沃野與隱隱可見的西大營,說出了那句著名的論斷。
西大營由裴大將軍親自坐鎮,哪怕秦國已經出兵,朝廷依然沒有調他去北方,便是防著趙國這邊。
何霑不著急,再如何厲害的人終究是要死的,他能等。
他判斷楚國最多還能撐五年,就是因為裴大將軍最多還能活五年。
所有人似乎都忘了,裴大將軍只比張大學士小三歲……
……
……
秦國開始向楚國進攻,奇怪的是,不知道是忌憚楚國的隱藏實力,還是擔心趙國火中取粟,以狂暴著稱的秦國鐵騎這一次表現的極為謹慎,穩紮穩打,甚至經常在春末的時候便會主動收兵,用了整整四年時間才向南方前進了三百里地。
井九不理世事,但如果他還想在皇宮裡修行,便不得不理會這件事。
隔段時間,他便會看一次朝堂呈上來的軍情匯總,從那些資訊裡,他得出一個很有趣的結論,秦軍的行進似乎保持著某種節奏,正是這種節奏有力地控制了秦軍的攻擊力度,確保戰火不至於失控。
很明顯秦國上層想要的是完好的楚國,而不是鍋碗瓢盆都打爛了的楚國,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在征服楚國後,用最短的時間完全消化楚國的國力與軍力,在最後與趙國的天下大戰裡獲得絕對優勢。
問題在於,想要讓數十萬鐵騎按照確定的節奏行事,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需要極其高明的領袖能力、謀事能力與無比細膩的操作能力。白皇帝兵法如神,但太過暴戾好殺,應該做不到這樣的事情。
他覺察出來,應該是白早的手筆。
哪有什麼幽禁深宮的落難公主,有的只是秦國的幕後掌權者,就像他在楚國一樣。
確定整個戰略是白早所定,井九越發確定秦國想做什麼,遺憾的是,他也沒有辦法改變那件事情。
秦楚戰爭第四年的冬天,某個尋常無奇的日子,裴大將軍在營帳裡閉上了眼睛,追隨張大學士而去。
這個訊息就像是一把火,點燃了原野上無人照看、瘋狂生長了四年的野草。
那些野草都有野心。
七萬秦國鐵騎直出滄州,漫山遍野南下,毫不顧忌行軍損失與沿途楚軍侵擾,近乎瘋狂一般直撲楚國都城。
更令人瘋狂的是,十餘萬趙國輕騎分兵三路,短短七日便完成了對西大營的圍困,然後開始沉默的攻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