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說道:“喊母親也好,喊嬸嬸也好,都無所謂,我從不指望過繼能變成親生的,更沒指望過,我死後你會把宗主之位傳給瑟瑟那丫頭,但千椿萬椿,你至少有一椿好處,那就是你姓德,這個你改不了。”
德淵泉叩首說道:“都是母親疼愛。”
老太君說道:“想把這件事情辦成定局,便要讓陳氏死,今天晚上你就去處理了。”
德淵泉有些意外,心想前些天德瑟瑟那個死丫頭以死相逼,你才讓陳氏活了下來,打算讓她慢慢病死……今天青山宗的人已經來了,卻又要忽然行此雷霆手段,難道真不怕青山宗出手?
老太君說道:“以死相逼這四個字看著簡單,實則不然,你至少要讓對方知道你敢死,你敢讓別人死。我要用陳氏的死亡來取信於青山,然後再用瑟瑟那丫頭逼他們暫時退讓,只要能夠再拖一年,待那件事情定了之後,便無所謂了。”
德淵泉說道:“一切謹遵母親教誨。”
老太君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要記住,我們能以死逼人,別人也能讓我們死。”
德淵泉想到那名青山長老問自己的話,眼神微冷說道:“何不慕入破海尚淺,不是我的對手。”
懸鈴宗是正道大宗,有山門大陣在,就算青山想要攻下來也必須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需要一段時間。
而他殺死德瑟瑟那個死丫頭,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行。
只要黎明湖畔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懸鈴宗便可以把這件事情拖下去。
老太君已經風燭殘年,略說了幾句話便有些累了。
德淵泉扶她上了榻,細心地照料了番,才離了摘星樓。
從摘星樓到他自己的居所不遠,他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回身向山間望去,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
……
白貓回到小院的時候,井九閉著眼睛坐在蒲團上修行。
平時在神末峰修行的時候,他一般都是躺著,或者隨意坐著,很少出現如此正式的、充滿儀式感的修行畫面。
他的頭頂生出一道霧氣,裡面彷彿有無數細微的晶粒,那是實質化的劍意。
宇宙鋒與初子劍在那片霧裡,相對著緩慢移動。
世間有無數種煉劍的方法,沒有誰比井九懂得更多,今天他用的是磨劍術。
兩劍相對,以意為橋,然後被天地間最純正、鋒利的劍意磨勵,彼此之間的聯絡會越來越緊密。
在那片霧氣裡飄浮的時間越久,宇宙鋒的氣息越清寂,初子劍的氣息越淡。
南趨與西王孫分隔千年留在劍身上的精血,快要沒有任何痕跡。
白貓用神識把先前看到的一切都傳給井九。
小島的位置,鈴鐺的數量與分佈,陣法的弱點,德淵泉的洞府。
這些是井九的安排,它以為等會兒要先去救人,然後再去做事。
井九沒有睜眼,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它的話。
從他頭頂冒出的霧氣越來越淡,宇宙鋒與初子劍的氣息也越來越淡清。
白貓隱隱猜到了些什麼,眼瞳微縮,向後面退了兩步,讓出一條從小院通往天空裡的通道。
……
……
黎明湖很大。
摘星樓離各宗派客人所在的地方約有二十餘里。
簷角的風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老太君睜開眼睛,起身望向某處,臉色有些蒼白。
不遠處的某座樓內,同樣鈴聲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