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與夏坐在銀杏樹下,抱著雙膝、歪著頭看著他,越想越是好奇。
這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少年究竟是誰?是鍾李子的男朋友嗎?
李子是從下面來的,剛來沒幾天,以她的清冷性情,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認識一位男朋友呢?難道說他們以前就認識?還是說這個少年是從下面逃上來的,所以才什麼地方都不去,只敢在這片沒有掃描的草坪上曬太陽?
這個世界的遊戲只負責世界構造、很多小情節需要玩家自行設定,這種文化形態帶來了某種影響極深遠的變化。
那就是像鍾李子、江與夏這樣的少女更喜歡編故事,而且往往容易沉浸在自己編寫的故事裡無法自拔。
微風輕輕吹著,又落了一片金黃的樹葉,這次落在了她的手裡。
她用手指拈著葉柄,看著如小扇子般的葉片,有些出神。
銀杏樹葉確實很好看,那個少年的眼睛更好看。
對話的時候,她看到了那雙眼睛,隔的很近,看的很清楚。
那雙眼睛美的像水晶……不,像寶石……不,是琉璃……都不對。
他的眼睛比星星更閃耀,比湖水更清澈。
江與夏忽然驚醒,不易察覺地輕輕搖了搖頭,心想你可是要做女祭司的人,在這裡想什麼呢?
井九知道黑髮少女一直在盯著自己看,沒有在意。
不管是朝天大陸還是這個世界的古典裡,都有類似“看殺”的典故。
他不是很理解,只能歸為那些公子太過柔弱的緣故。
如果被人盯著看就會覺得不自在,那他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草坪上別的人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他把自己的頭臉都遮得極嚴實,就像個變態一樣,難免會投來異樣的眼光。
還是有很多存在完全不關心他,比如那些開心笑著、追逐玩耍的孩子與狗。
星河人類聯盟是在遠古文明的灰燼裡生出的新花,正在茁壯成長的青少年期,各種殖民星球提供源源不絕的資源,暗物之海的威脅暫時被星鏈鎖住,加上聯盟的福利政策導向,民眾非常願意生孩子,他在守二都市裡看到的小孩子簡直要比他前面一千多年看到的都要多些。這個世界與朝天大陸相比,平民的生活確實要富庶幸福很多,哪怕是地下的陰暗街區也比商州城的貧民窟要好無數倍。想到這點,他把兩個文明的高低評價做了些小小的修正。
暮色越來越濃,遠方的恆星漸要落到大裂谷那邊的山脈下,再過一會兒便是放學的時間。
戒指發出微暗的光線,把他的意識帶去了星域網,與無數個虛假數位標識擦肩而過,穿過十幾座資訊躍橋,沉入網路海洋的最深處,來到了那個房間裡。
房間裡的雪花緩慢飄舞著,沒有與那個工裝布刺客相關的訊息,卻有“野兔”的幾句留言。
那位戰艦電腦維修女軍官在留言裡憤怒地指責他言而無信、恬不知恥,簡直不配做一個雲鬼。
他現在已經知道對方的名字叫做冉寒冬,是一位女生,卻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罵自己無恥,還說自己言而無信。
猜測他人的想法與情緒是比修行承天劍訣以及數論更困難的事情,他沒有去想,直接退出了房間。
清新的電子樂聲在校園裡響起,就像幾百股粗細不一的水流落在厚薄不一的冰塊上,很是悅耳好聽。
沒過多長時間,鍾李子來到了草地邊,看著坐在銀杏樹下的江與夏,不禁有些吃驚。
江與夏向她揮了揮手,舉起手裡的那本紙質書,表示自己還要再坐會兒。
——校園裡建築的自照明很發達,問題是銀杏樹的這邊還是有些暗,難道看得清楚字嗎?
鍾李子沒有來得及細想,因為井九走到了草坪邊。
兩個人像前些天一樣,向著校園外走去。
江與夏收起手裡的書,望向銀杏樹光影裡的那對年輕男女,沒人能看到她眼底深處的那抹落寞與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