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世間奉養千年,自然無法看著它一朝盡毀,這是因果。”
“修道之人,斬的便是因果。”
“與斬因果相比,可能了因果更合適,而且我不喜歡你做的這些事,求長生,最不喜歡的便是死,你讓這麼多人死去,我也怎能心生歡喜?”
“世人都以為你只知道閉關,不問世事,何曾知道你一劍殺之的性情?死在你劍下的人與妖物並不少。”
“我只是嫌麻煩,惹著我了,我不愛講道理,自然便殺了,世間凡人沒惹我,我為何要他們死?”
“螻蟻自然惹不到你,這也說明了一點,我們與那些凡人本就不是一類人,何必在意他們死活?”
“幾百年前你便說過,我們是牧羊人,凡人是羊,但這是錯的。”
太平真人望向承天劍那頭的井九,說道:“錯在何處?”
井九說道:“牧羊人與羊是兩種生命,修道者與凡人卻能有後代,說明他們還是一類人。”
他不喜歡與人講道理,因為太煩,這個道理只與趙臘月在朝歌城外那片湖裡說過。
時隔多年,太平真人才知道這個答案,沉默了很長時間。
“說服我很重要嗎?”井九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太平真人嘆了口氣說道:“當年我一直把你視作我真正的繼承者,那這當然很重要。”
“我確實是你教出來的,但這不代表我就要接受你的一切,就要走與你一樣的道路。”井九望向眼前如沙丘般起伏的青色山嶺,說道:“你的學生有的與你一樣,有的與你不一樣,而我的學生與我都不一樣,我以為在這方面我比你強。”
與太平真人一樣的學生是冥師,是方景天,是那些隱藏在各宗派裡的不老林高層,是那些為了他的理念願意以身相殉的人。柳詞與元騎鯨卻無法接受他的道路,廣元真人、南忘與墨池這些人尊敬他、愛戴他,卻也無法完全站在他那邊。
太平真人望向碧藍的天空,眯了眯眼睛,說道:“就算你不願意成為第二個我,覺得我的想法不對,但那不代表你就一定要反對我……那年你用不二劍刺進我後背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
“為什麼?因為我在世間還有因果,我不能看著你把這件事情做完,至於這一世……也是一樣的原因,尤其是在我確認煙消雲散陣有問題之後。”井九望向他平靜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但你的道不能影響我的道。”
太平真人說道:“哪怕我所奉行的才是真正大道?”
井九說道:“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你走你的,別來煩我。”
白雲在藍天上緩緩飄著。
如他平靜而堅定的聲音。
……
……
方景天走到崖邊,在阿大的身邊坐了下來。
一人一狗一貓就這樣看著遠方山野裡的那場對話。
他們不會參與今天的這場戰鬥,有人是不得已,有貓是害怕,有狗是尊敬。
阿大忽然喵了一聲,眼神裡滿是嘲笑,在神識裡說道:“你們說他們像不像兩個小孩子在吵架?”
屍狗的眼神溫暖而平靜,笑而不語。
方景天感慨說道:“如果這是小孩子吵架,也應該是世間最危險的一次。”
阿大盯著那邊,眼睛不眨,低聲而急促地喵了一聲。
“剛才太平真人用的是莫成峰的老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