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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開簾復動竹

云溪突然會這樣,一定是昨日我拿出藥丸讓她不經意間瞧見了,我怎麼會這麼大意!

“云溪,你先把手鐲給我,我慢慢跟你解釋。”

云溪的雲袖如鞦韆一蕩,將手鐲緊握在背後,隱隱有些顫抖道:“不,我不給。娘娘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這是陛下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血濃於水,骨肉相連,你怎麼狠得下心來要把他打掉!就算你再怎麼不喜歡陛下,可孩子是無辜的,你怎麼能忍心去傷害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呢?”

“他無辜,那我呢?”聽著云溪的控訴,類似正義的譴責,我終於忍不住了爆發了,“我不無辜嗎,我做錯什麼了,憑什麼要我為我自己最最痛恨的人生兒育女來毀掉我的一生!”

“你知道我在這宮裡經歷了什麼嗎?他利用我,設計我,報復我,折磨我,傷害我!連作為一個女人最寶貴的清白也被他奪去了,你猜我有多恨他?我在這宮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三番幾次在生死邊緣掙扎徘徊你知道麼?而這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賜。如果我還願意替他生孩子,那我簡直就是瘋了!”長久以來一直被壓抑的情緒在此刻爆發,淒厲的語句仿若香爐炸開,火星四濺。

看著臉色慘白得說不出話的云溪,我一步步地走近,“如果我真的生下了他的孩子,那麼我這一輩子就算是毀了。這一輩子我都會活在無窮無盡的苦海之中,活在無休無止的痛苦折磨之中苦苦掙扎,生不如死!”說著說著,不覺間我已淚流滿面。

我步步逼近臉色發白的云溪,執起她的手,放在我的心口,“云溪,我一向待你不錯,視你如妹妹。難道你願意看到這樣的我,願意看到這樣活在痛苦深淵之中,永不見天日,掙扎煎熬的我麼?”

“不,不。”云溪痛苦地搖了搖頭,“我不願看到娘娘那樣,我從沒這麼想過。”

云溪的臉上閃過一抹掙扎的神色,顫抖地伸出手來抹掉我臉上的淚,淚珠盈盈,“對不起,娘娘。我不知道,原來你在宮裡,活得這麼痛苦!”

我伸手抱住她顫抖的肩膀,輕嘆道:“云溪,你是我在這個宮裡唯一信得過的人。難道,連你也要來傷害我?”

肩上傳來了云溪低低如冰泉幽咽的抽泣聲,“不,我沒想過要傷害娘娘。”

我輕輕地拍她的後背,引誘道:“那麼,你會一直站在我這邊的,對麼?”

沒有答話,但手裡的鐲子已無聲無息地回到了我的手上。

總算,穩住她了。

——

公元561年六月乙酉,周國派御正大夫殷不害、禮部大夫楊尚希盧愷等出訪陳國。

聽說周國派遣來使訪陳,估計周國這次派遣來使是來請求兩國修好,和平休戰的。陳周兩國方經歷巴州湘州一場大戰,周國落敗,陳國雖然得勝,卻也耗損了不少的兵力財力,加之如今國庫虛空,西南豪強勢力蠢蠢欲動,外患方平,內憂欲起,不宜再戰。兩國之間都需要休養生息,恢復元氣,周國求和,正中陳蒨之意。

北周使團一行人在驛館住了幾日,這才接見詔令覲見陳帝,陳蒨決定在宮中大擺宴席為其接風洗塵。

一聽說今日要與周國使者會面,我的心裡隱隱有種煩躁和不安,一說到周國,我必然會聯想到宇文邕。去年陳蒨用一封書信威脅宇文邕放了安成王妃和世子回國,宇文邕明明知曉實情卻還是如了陳蒨的願,放了安成王妃和世子回陳國,任由陳蒨誤會我和他的關係。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難道這是他的惑敵之計,讓陳蒨自以為掌握了的他的弱點,手中握有他的軟肋,好放鬆陳蒨的警惕與防備,以待日後給陳蒨出其不備的一擊?

心裡紛亂的情緒,隱隱不安的跳動,仿若吹風下流亮的微波,閃閃凌動,漾漾不定。

整理好妝容出去,迎接周國使者的宴席擺在太極殿的東堂,待我盈盈步入殿內時,才發現大殿之內,所有大臣妃子都到了,座無虛席,除了我一個,遲遲未到。

我面色不變,步朝自己的座位,才走到一半,便聽見一陣冷笑聲,“方才陛下還稱我周國是蠻夷之國,寡學淺薄,不識禮數。我還以為貴國有多博學精深,通曉禮數呢?可這般重要的場合,貴國的愛姬卻也姍姍來遲,卻原來,所謂的禮儀之國,亦不過如此。”冷冷的語調中充斥著不屑與輕視。

舉目望去,案桌旁坐著三個著墨黑官袍的男子,說話的那一個,英眉朗目,深邃的眸子裡透著一股冷銳。

這便是周國的使者了?怎麼一開口便找我的麻煩?看著坐上陳蒨沉沉的臉色和眉間壓抑的怒意,略微一思,我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註釋:

①標題出自唐代李益《竹窗聞風早發寄司空曙》“開門復動竹,疑是故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