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計程車兵繼續說道:“我上次從戰場下來就像是失去了記憶,腦子嗡嗡直轉,疼痛難忍,軍醫說過兩天就好了,果真過兩天就好了。也不知道犯了什麼病,是不是水土不服啊。”
“不知道啊,我上次也是。”
“誰知道呢,我上個月還好好的,這個月時常打完仗頭疼。”
“唉。”
樂毅突然插了一句嘴,神秘兮兮地說道:“兄弟們,我跟你們說個實話,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他抬頭四處張望了一下,“我們左庶長說,那戰前給咱們喝的濃稠湯汁其實有問題。”
“那怎麼可能頭問題,那是上天賦予我們的力量。上次喝了次湯,我一個人斬首四人,還被記了一功。”
“我就是聽庶長說,我也不知道。但是這位兄弟,你難道不知道哪裡會有人刀槍不入,是那湯汁一口嚥下去麻痺了我們,感受不到痛覺,只能拼死往前衝。你看但凡防禦之戰,我們都不見湯汁,但凡是需要一鼓作氣衝上去的戰鬥,全部都要嚥下去。咱們在戰場上殺個你死我活,根本沒有腦子去思考自己的動作,全部都是敗者湯藥所致。沒活下來的,自然勇猛但是卻被人打成了篩子,而咱們活下來的還要頭疼好幾天,也不記得如何去戰場上的。”
那幾個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紛紛點頭。
“唉,我這就告訴哥幾個,能不喝就別喝了。別人拿咱們的命當肉盾,但是咱們自己可是爹孃的孩子啊。”樂毅嘆了口氣,似乎說到了動情之處,摸了一把眼淚拍了拍小戰士們的肩膀,“保重啊……保重……”
兩個人說完便繼續前行了。
身後篝火熱熱的,炙烤著黑暗的天空。流言將會瓢潑大雨一般落下,澆滅這看似旺盛的火焰。兩個人沒有漏出來半分破綻,昂首挺胸的離開了軍營策馬奔騰。
孟懿寧在跑出去了一里路後才長舒一口氣,埋伏在山上的兵士已經標註了真正軍營的位置,等待樂毅下決斷。
二十個個人兵分兩路,身上攜帶者火猛油與弓箭,樂毅挑出來的軍營中百發百中的弓箭手,孟懿寧決定東面和南面糧倉各派十人,只需偷襲,無需戀戰,點燃就跑,他與孟懿寧各自隨性。
其中有一位年輕計程車兵說:“如此不可,孟將軍,如此點火很容易被撲滅。我的哥哥已經身中數箭而亡,家中無父無母,我沒有任何牽掛,我懇請將軍允我前往軍營,小的定當把猛火油全部澆在糧草之上,讓他瞬間火燒沖天!”
“小的也去!”另一名士兵也沉聲加入。
“家裡人全部病死了,有什麼可留戀的,燕戎他侵我大夏,不讓他們付出代價我如何去面對死去的家人!”年輕計程車兵眼鏡紅紅的說道。
“家國之事,豈能置身度外!”
孟懿寧眼眶紅了,她扭過頭去,淚水掛在掛在姑娘長長的睫毛上,她是真的不喜歡打仗,昨日還好好說話的人,今天就告訴自己要前去赴死。
姑娘迎風而立,她仰著頭淚水被吹乾,嘴角溫軟眼神沉靜的拿出來腰間的一壺酒:“為勇士壯行!大夏拜託你們了。”她深深的鞠了一躬,黑暗之中凝聚了太多無法說明的情感。
壯士們的目光如同似乎黑暗中亮起的一盞盞燈火,燈燈相照,凝聚成了前所未用的力量。
這本是孟懿寧為了清洗傷口準備的烈酒,她硬生生地灌了下去,酒香濃烈卻沒有半分溫厚,如同刀子一般的苦澀劃過了她的喉嚨,淚水又被她硬生生地嚥下去。天邊的光亮漸漸的從雲層中透出,照射在了黑暗中的山野之上,樹上的果子爛在了地上,孟懿寧拿起一個放入了嘴巴,發酵的氣味流竄在唇齒之間。
“後會無期。”
“將軍一路保重。”
“駕——”孟懿寧與樂毅分道而行,她要潛伏去軍營的南方,那裡才是真正的糧倉。姑娘和樂毅離別前沒有說一句話,她望著他的背影然後頭也不回的掉轉馬頭,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林,士兵們一言不發的跟在姑娘身後。她比所有人都要小,但是臉上的堅毅卻不是裝出來的造作,有人好奇她究竟經歷了什麼,年紀輕輕便被夏王委以重任,風吹起歸孃的袍子,她白皙的手臂裸露出來,上面深深淺淺的傷疤比一個男人還多,孟懿寧察覺到目光回頭笑了笑:“看什麼呢?”
士兵們倒是不好意思了,“你和我嫁人的妹妹一樣大,我在想她現在在做什麼呢?”
“你妹妹在哪裡呢?”
“承平。”
“那裡很安全,你放心吧。夏王親手結果控制疫情的事宜,你不用太過擔心。”
“將軍家裡是哪的?”幾個人聊了起來。
孟懿寧想了想,她腦海中好似並沒有家的概念,似乎西風零落自己不過是一片落葉,隨風凋零,在顛倒的俗世渺渺中看遍了悲歡離合。顛沛坎坷,去突然間也覺得自己活得有滋有味。姑娘笑了笑,“四海為家,你看我像那裡的人?”
“說實話,將軍不像是夏人。”
“若要論起根源,其實我是燕戎人。”她此話一出,眾人都不敢說話了,“怎麼,嚇到你們了……昔日燕戎王滅我全家全族,我跟隨家父好友逃到了陽上,也就是北陽,度過了兩三年安穩的歲月,又輾轉大夏,你說我是哪裡人?”
小士兵這才反應過來,“我說姑娘怎麼對燕戎如此瞭解。”
千里白日,百草搖曳,浮浮沉沉。
孟懿寧身上落滿了日光,灼燒著胸中滾燙的熱血,火精點亮她眼眸中的火焰。青青的草香讓他突然覺得這不是一趟赴死的前行,不過是一場溫柔的舊夢。
“戰爭就是要知己知彼,”她回頭看著小士兵。
孟懿您會突然想起當年徹夜講兵法論戰的顧子安,不知道此時她口中的王上究竟在做些什麼,這浩浩蕩蕩的軍隊,她就要撐不住了。
山間野花灼灼,樹葉如同麥子一般被層層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