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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帝城雲裡深

一曲吹盡,我微笑地走到那女子面前,“這位姐姐可否聽我一言,《山鬼》雖好,卻太過柔膩纏綿,倒像是女子悽悽切切的幽訴,叫人更添愁思,這豈不是有悖‘解憂’之名?況且來此飲酒的大都是男子,男子更喜歡瀟灑豪氣的曲子,姐姐不妨轉換一下風格,效果會更好。”

黃衫女子聽了我的話後垂眸細思,露出認同的笑意,“多謝姑娘提點。”

我淺笑詢問道:“能否借姐姐的簫管一用,我這裡有一首曲子正好應景,姐姐且聽聽看如何。”

徵得同意後,我手持碧簫於唇邊悠然吹奏,一兩下極輕極細的簫音流瀉而出,流風迴旋。簫音漸響,清越流亮如泉水咚咚,玉石叮噹。簫音迴轉,忽輕忽響,珠落玉盤,清悅短促。爾後高音漸起,激盪起伏,千重青嶂起,江水東去,風淘浪驚,波濤如湧,捲起千堆雪。遙看青山怒浪,江河朗朗,天地疏闊,心境亦變得開闊起來,高亢又不失清麗的簫音彷彿鏗鏘的水波,映著連綿的綠嶂青山,滿江碧透,清清涼涼的音調如風如水,只把人滿腔的鬱悶憂愁都給消去。繁音漸輕,高音漸落,落落清遠,波濤浪捲過後,江上青煙水霧一空,靜影沉璧,一切歸於平靜。

一曲方歇,滿座拍手叫好,仍意猶未盡,直呼再來一曲。於是我又吹奏了一曲大氣恢弘的《將軍令》,聽者如痴如醉,猶覺不過癮,直求再來一曲。黃衫女子見客人反響如此之好,便央我教她吹奏這兩首曲子。我應她的要求,教她《流水迢迢》和《將軍令》的指法。

回到原位,宇文護意味悠長地看著我,“青薔方才吹那兩支曲子怕是另有深意吧。”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大冢宰。”我被他看穿了,只好實話吐露,“那兩隻曲子是青薔與家師一起鑽研所作,世間只我二人知道。若師父真來了這裡,聽到這兩支曲子,必定知道我也在長安。若他有心打探我的訊息,前來尋我,我與師父便可相聚了。”

宇文護輕輕執起桌上的青梅纏枝紋酒杯,淺啜一口,“你倒是心思靈巧。能教出你這麼靈慧的徒弟,寡人對你的師父真是好奇得緊呢。”

這時李寧道:“大冢宰,楊堅在那邊。”

宇文護順著李寧的方向看去,道:“去把他請過來。”

李寧依言過去,只見李寧走向遠處視窗的一年輕男子身邊,不一會兒,兩人走過來。我方才看清那年輕男子的容貌,他穿著一身墨藍衣衫,身長玉立,濃眉俊目,倒也風度翩翩。

男子坐了下來,問:“大冢宰喚楊堅過來有何事?”

宇文護微笑地瞧著他,狀似關心道:“楊兄弟在宮中當值,一定很辛苦吧?”

楊堅一臉理所當然,忠心耿耿的樣子道:“守衛皇宮,保護天王是臣分內之事,豈有辛苦之理。”

“也是,你成日在正武殿當差,一心護衛皇宮,亦無事可憂。哪像寡人這般日不暇給,疲累不已。”宇文護濃眉擠到了一處,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楊堅清亮的眼波盪了一下,問:“大冢宰可是為朝政之事煩惱?”

“如果只是朝政之事便好了。”宇文護輕輕嘆息,“寡人一心輔佐天王,繁盛大周。可恨暗地裡總有些人在天王面前編排寡人獨攬大權,不把天王放在眼裡。這般挑撥寡人與天王的君臣之誼、兄弟之情,寡人實在憂心得很呢!”

楊堅平靜的臉色沒什麼波動,只是和言道:“大冢宰不必憂心,您對江山社稷有功,又與天王兄弟情深,天王是不會聽信小人的讒言的。”

“怕就怕三人成虎,天王聽久了難免會對寡人起猜忌之心。如今寡人既忙於朝政,又要防小人暗箭,更要擔心天王會起猜忌之心,實在是心力交瘁。”宇文護一邊撫額嘆息,一邊試探性的問,“現下寡人急需助力,楊兄弟可願來助寡人一臂之力?”

楊堅面部僵了僵,很快溫和笑道:“大冢宰高看楊堅了,楊堅只是小小的宮伯下士,能幫大冢宰什麼忙呢?”

宇文護的眼睛眯了眯,微笑道:“楊兄弟何必自謙呢,你性子沉穩,又才智過人,文韜武略俱通,是有大好前程的青年才俊,怎會幫不到寡人呢?”

楊堅謙和一笑,“才智過人不敢當。在下不過是粗讀過一些兵書,武功也是稀疏平常,實在擔不起文韜武略這四個字,恐怕要讓大冢宰失望了。”

宇文護眼裡閃過一道電光,語氣不似方才溫和了,“楊兄弟當真不願意幫助寡人?”

楊堅波瀾不驚,宛言道:“不是不願,是楊堅沒有能力幫助大冢宰,何況大冢宰位高權重,手下必定人才濟濟。楊堅資質淺陋,在眾多才俊中恐怕也是徒增笑料罷了。”

見宇文護不說話,楊堅起身向宇文護告辭,“若大冢宰沒什麼事的話,在下先行告退了。”說罷,藍衫飄拂,從容離去。

楊堅離開後,宇文護沉靜的臉上方顯出幾分凌厲陰沉之色,隨後廣袖一甩,離開座椅,直往店門而去。

註釋:

①出自唐朝詩人王維《奉和聖制登降聖觀與宰臣等同望應制》“帝城雲裡深,渭水天邊映。”

②出自三國時期曹操《短歌行》“何以解憂?唯有杜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