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直道:“皇兄也不喜歡喝魚湯,不止是魚湯,一切有關於魚的菜品他都不喜歡,他老覺得魚裡有腥味。蕭姐姐,你也這麼覺得麼?”
我面色微動,垂下三分深意的眼眸:“那倒不是,我與你皇兄不同。我只是覺得這道菜廚子做得不好,不想吃。”
宇文直表示十分嫌棄我的品位,那麼好喝的魚湯,我居然嫌棄廚子做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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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節日,長安城內必定會解除夜禁,街市通明,城民儘可放開了夜行遊玩,不受拘束。正逢七月七巧節,長安城夜自是萬家燈火,各家酒樓開門迎客,通宵達旦,好不熱鬧。
身居高位的宇文護也免不了要宴請官僚朋黨,聯絡感情。酒宴訂在了長安頗有盛名的酒樓第一樓的二樓西邊閣子間,酒席上我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了。這些人互相寒暄客套,巴結奉承,一番酒暖思足之後,心防漸松,膽子也放開了,開始大吐苦水,說著陛下提拔自己人,再三打壓他們,意與大冢宰對著幹的云云。宇文護不動聲色地飲下杯中酒,不置一言。
門外有人求見,宇文護一聽來人,忙叫我去打發了他。來人我認得,此人雖是宇文護親信侯龍恩的堂弟侯植,但宇文護認為他膽小怕事,愚笨不知變通,十分不待見他,多次拒絕了侯植的拜帖求訪。
侯植仍是不肯走,堅持要見宇文護一面,說是有重要的事情,並且此事幹系重大,須他當面跟宇文護說。拗不過他的請求,我讓他先在樓下找個位置坐著等,我再去跟宇文護說說。
我再一次通稟宇文護,說有重大事情。宇文護思量再三,決定下樓去見侯植。可下了樓,卻不見人了,問了旁桌的客人,他們也不知。這時酒保告訴我,他隱約看到侯植和另一位公子往後院去了。
後院昏暗,花木假山密佈,我甚覺不安。猛然間看到假山那邊有人影倒地,人影旁站著另一名男子,半個身子陷在陰影裡。我直覺拔出腰中長劍,直向那名男子撲去。
那人不防有人過來,急急躲避我的長劍。我揮劍返劈,招招緊逼不敢放鬆。
可總是一劍落空,那人身手利落,十分了得,竟然反守為攻,伸手徑拿住我的手腕,奪了我的劍,將我打翻在地。
宇文護見我落敗,忙拔劍出招,與那人鬥了起來。我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人,他胸口中了一刀,雙目圓瞪,儼然是侯植。我忙爬起來,跑向前樓,叫酒保前去報官和請大夫。之後我返回後院,卻不見了纏鬥的聲音,只餘宇文護一臉怒容在原地,另一人不見蹤影了。
看著倒在地上的侯植,我心驚道:“到底是誰想要殺害侯植公子呢?”
“天色昏暗,寡人沒看清楚他的臉,不過他方才使的武功路數寡人倒是十分的熟悉。”宇文護目有憎色,近乎咬牙切齒道,“簡直和在翠華山刺殺寡人的蒙面少年如出一撤,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大夫很快請來了,只是已經晚了,侯植氣息已短,無力救回。侯龍恩抱著堂弟痛哭。官府的人火速趕來後,我請他們圍住第一樓各個出口,檢查出入人口。
“大冢宰不覺得奇怪麼,侯植剛說有重要事情要告訴你,可轉眼他就被殺害了,這是不是很像——殺人滅口?”看著宇文護若有所思的神色,我繼續分析,“假設兇手是為了殺人滅口,那他又怎麼知道侯植會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跟您面談,怎麼會那麼巧,就在侯植即將要告訴您那件事的時候就被殺了?兇手將侯植引到後院,然後殺害,全完沒有事先準備,更想不到我們會出現撞見他殺人。一般兇手都會黑衣蒙面,掩蓋一切有可能暴露他身份的特徵。可這個人沒有,他身上還有一股酒味,顯然兇手是臨時起意,倉促殺人,倉促到沒有時間佈置和掩飾案發現場,甚至連換裝的時間也沒有。”
“初步推斷,兇手能在那麼趕巧的時間殺人滅口,是因為他也在第一樓。侯植求見大冢宰時被他看到了,所以他臨時起意殺人,兇手身上的酒味也說明了他是剛喝完酒殺人的。如此倉促匆忙,他事先肯定也沒有準備逃跑路線,沒有準備他肯定不會亂跑惹人懷疑,我猜他極有可能返回酒間了。兇手,也許此時此刻,就在第一樓。“
“所以你叫官府的人圍住了第一樓,可就算知道兇手在酒樓裡,你又怎麼找得出哪一個是兇手呢?”宇文護愁眉問道。
我細細道:“兇手方才與大冢宰一番惡鬥,身上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傷痕,沒有傷痕,衣服也會被劃破,所以酒樓中身上有傷或衣服破損的又曾中途離席的,很有可能是兇手。侯植死前的表情很震驚,他想不到對方會突然出手殺他,說明他和兇手認識,以至於全然沒有防備之心,能在這種關鍵時刻把侯植引到後院的,若不是熟識之人又如何能辦得到?侯植自小出身官宦世家,所熟識的人多半也是官宦世家子弟或是同在朝為官的。”
“青薔猜,兇手,多半與官場有關!”
一輪搜查下來,手上有傷或衣服有損壞的是有幾個,可那都是處於底層的勞動人民,在做活中難免磕磕碰碰有所損傷,且他們壓根就不認識侯植,可以排除嫌疑。
最後檢查的,是幾個官家公子哥,意外的是,宇文邕居然也在裡面。
註釋:
①標題出自唐代李賀的《艾如張》“艾葉綠花誰剪刻?中有禍機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