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身疲憊地走回文書院,一到門口便見泠兒站在門口等我,“青薔姐姐,你可回來了。昨天我來找你,發現你沒回來,怕你出事,急得去向陛下稟告。後來大冢宰派人來說,姐姐你暈倒在宮門,暫且留宿冢宰府一晚。我還是擔心,一早就在這等你,還好你平安回來了。”
我走進院子,她亦跟著進,我看著她額上細細沁出的汗珠,有些感動,忍不住抬袖替她拭去,“你在這等了多久?”
泠兒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沒多久,總之青薔姐姐你回來就好。”
我摸出懷裡的鑰匙,開啟房門,請她進來,拿起桌上的瓷白水壺,倒了一杯水給她。泠兒顯然很渴,但她還是沒接過水,只見她又倒了一杯,端著水杯,眉眼彎彎如春日的溪流,“青薔姐姐你也渴了吧,我們一起喝。”
我看著她細心關懷的神情,不禁笑笑,飲下白水。
喝完水,泠兒問,“對了,青薔姐姐,你怎麼會暈倒呢,是不是生病了?”
我拈著水杯,輕輕放下,“我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好了。”
泠兒關切道:“既然青薔姐姐身子不適,司計司和司膳司的事就先放著,反正有典計和典膳看著呢,不會出亂子的。姐姐不宜操勞,當好好休息才是。”
泠兒細心地將我扶到床上躺著,再三囑咐我好好休息,臨走時還幫我把門掩上了。
一覺醒來,發現院子裡有窸窣的響動,輕輕推開紅格子門,發現泠兒正從院子裡的橘樹上爬下來,樹上垂了兩根粗粗的繩子下來。泠兒拿起樹下的一塊木板,拿著繩子就著木板的小孔穿去,打了個結結實實的繩結,又在繩子上繫了兩三條藍白的帶子。這時我才恍然明白,泠兒是在架鞦韆。
泠兒坐在鞦韆上試了試,鞦韆一蕩一蕩的,藍白的帶子隨風飄飄,隔著少女明媚如晚霞的面容,清悅的歡笑,如此美好,真像是夢裡走出來的一樣。
泠兒目光瞥見我,忙從鞦韆上跳下下,道:“青薔姐姐,我瞧你這院子悶得很,便幫你紮了一架鞦韆,想讓你開心點。你不會怪我擅作主張吧?”
我含著風消細雪一般的笑容走了過去,“你為我這般用心,我感激你還來不及,怎會怪你呢。”
聽我這樣說,泠兒又高興地坐回鞦韆上,指著鞦韆上的空處道:“青薔姐姐,你也來試一試吧,很好玩的。”
我坐到鞦韆板上,泠兒纖白的手覆住我的,我亦回握她。兩個人一隻手抓著繩子,另一隻手緊握彼此,輕輕蕩起鞦韆,越蕩越高。長長的藍白帶子打在臉上,癢癢的,很舒服。在這種歡暢中,身邊人歡笑如鈴,我亦敞開心懷,咯咯地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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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很快就出宮去看靜好,還把宇文邕派人打賞給我的翠玉豆糕、葡萄乾、梅子等細心地包好,帶出宮去,分給益堅館的孩子吃。益堅館的孩子很少吃到這樣的好東西,小孩子心思單純,對送給他們吃食的我很有好感,開心的同我交談起來,說了不少趣事。
“莫哥哥的劍術很厲害,有一回有人來向他挑戰,他笑道,同禽**手有三種結局:勝了——比禽獸還禽獸;敗了——禽獸不如;平了——跟禽獸沒兩樣。所以我不會同你交手的。那人一聽氣得拔劍刺過來,不過莫哥哥幾下就把他制服了。那人不甘道,你到底同我交手了,那你豈不是比禽獸還禽獸了?莫哥哥笑著回道,你終於承認你是禽獸了,不過,這位仁兄,你是不是眼睛有問題,我什麼時候和你交手了,我明明和你交的是劍。那人一聽,氣得徹底暈過去了。”
“我們館裡有個女孩叫慄粒,腦袋不太靈光,老師問她問題她老是答不上來,肖鳴常常嘲笑她是笨蛋,慄粒經常被他氣哭。可是後來,他再也不敢嘲笑慄粒了。因為他每次一說她是笨蛋,慄粒就會反擊,你不用總是把自己的名字掛在嘴上,我們都已經知道那是你;跟笨蛋說話,你豈不是更笨;笨蛋也能聽懂你的話,你的話也太幼稚了。後來,我們才知道,這些話,都是莫哥哥教她說的。”
“有一回我們去幫人修路,遇上了一個特別刁滑的僱主,修好路後遲遲不給錢,莫哥哥就親自上門要錢,僱主的下人說,對不住公子,工錢已經計算好了,但是東家沒有發話,所以還不能發錢。莫哥哥問,早就該發錢的,他為什麼還不發話?下人說,因為東家腿受傷了,躺在床上。莫哥哥當時就冷笑,原來我們能否得到工錢還得取決於他的腿,真希望他的腿早點好起來,因為我想看看他是用哪條腿發話的!”
“那個下人被駁得啞口無言,最後還是莫哥哥告訴他,要是他們再拖欠工錢,他明日就把這件事張貼布告長安城各個大街小巷,敲鑼打鼓告訴所有人,看以後還有誰還敢來為他們做事,那東家一下子就怕了,趕緊命人發工錢。這事才算了結。”
靜好剛來,不知道這些趣事,聽得咯咯發笑,眼裡流露出敬仰。
聽著孩子們講他們崇拜的莫哥哥的英雄事蹟,我也不禁發笑。這位莫公子還真是善良機智,又不失風趣犀利,總是能一針見血,倒是個人物。
註釋:
①標題出自唐代李白《清平調》“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