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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君愁我亦愁

館長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說道:“那株木蘭,是他與從前的意中人種下的。”

我的心“咯噔”的一下,身體僵住了。

館長慢慢地把一件陳年往事揭開,“那時候,他們十分要好。子憂是江湖中人,經常接一些江湖中的買賣,要許久才能來這裡一次。他把那個姑娘帶過來這裡幾次,他們一起種下了那株木蘭,一起為益堅館籌資。那時,他們是那麼的開心,我總以為他們會長長久久下去。一直到三年前,那個姑娘被人劫持了去,失蹤了好幾個月,劫持她的人是與子憂有恩怨的人。子憂把她救了回來,可他們再也回覆不到以往的開心了。後來,那個姑娘就離開了,再也沒來過這。子憂為此受了很大的打擊,雖然他嘴上不說,可我知道,他心裡苦哇!”

我只感覺身體越來越僵冷,輕聲問道:“你知道他們為什麼分開麼?”

館長一臉惋惜道:“那姑娘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因為子憂的緣故被人劫持了去,受了不少苦。莫約是害怕了,生了懼意,這才離開他吧。”

不對,他跟我說過,說他心愛的姑娘因為愛上了別人而離開了他,並非館長所猜測的那樣。

莫子憂,你怎麼這般傻,為了一個早已離你而去的人,值得麼?

我再也忍不住,拿著傘衝出了屋子,衝向外邊斜風落雨,無所畏懼。

“莫子憂,你夠了!”嘩啦啦的雨聲中我衝他大喊,蹲下身子來平視著他,痛斥道,“你為了一段錯誤的過去、錯誤的人這樣折磨你自己有意思麼!”

“你不是隻有她一個,你還有我,還有你那些身後的孩子。”我手指著隔著長長的雨簾站在屋簷下張望過來的一排孩子們,“就算你不在乎你自己,你也不在乎我們麼,看著我們這麼擔心你,你忍心麼?你說話呀!”

莫子憂面如死色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裂痕,可他還是不肯回視我一眼。我一手抓著他的肩膀,激動的聲音裡帶了一絲懇求,“莫子憂,看著我,看著你身後的這些孩子。就算是為了我們,我求你,求你清醒一點,求你對你自己好一點!”

莫子憂一動不動的眼眸終於眨了一下,抬頭望向我,卻還是一言不發,沉默以對。

我狠下心,索性把油紙傘一丟,直直地盯著他,“你喜歡待這兒是麼,今兒我就捨命陪君子了,你要不怕我被淋出病來,你就儘管待著!”

白花花的雨很快將我澆了個透頂,冰冷冷的打在我的眉眼間,刺激得我視物一片模糊,可我仍高昂著臉,倔強地直視著莫子憂,一刻也不移開。

莫子憂的眼裡有了一絲動容,彎下身,拾起了被我丟棄在地的油紙傘,遮住了我頭頂上的瓢潑大雨,挽起溼透的袖子,一點一點的,拭去我臉上的水珠,似是憐惜道:“傻姑娘——”

——

來到了莫子憂的住處,換了乾淨的衣裳。屋子裡生了火盆,我把自個的衣裳架在火上烤。莫子憂卻坐在門檻上,手拿著酒罈子,獨自一人不發一言的飲酒。

雨漸漸下得有些稀疏了,地上零星地撒著些許被風雨打落的殘葉,被雨和泥土沖刷過的葉子無力地躺著。雨水浸洗過的遠山,水霧繚繞著,似真似幻,一片冷綠。和這一樣冷的,還有我的心,除此之外,還有一種難言的酸楚。

“你說過除了我還有一個人吃過你做的飯,是她麼?”我打破了一屋的寂靜。

莫子憂目光停滯了一下,笑了一聲,道:“我做的飯,她是笑著吃完的,沒有說一句嫌棄的話。後來我才知曉,她不說,只是因為這是她心愛之人所做的,即使再難以下嚥,她也甘之如飴。”

“那……為何,你們,會走到如今的地步。”我儘量的使我的聲音保持平常的語調。

莫子憂放下了酒罈,低語,“是我的錯。”

許是因為喝了酒,他卸下了心防,慢慢同我講起了從前的事,“我父母都是梁人,我從小長於梁國。後來發生了侯景之亂②,一家人因為逃難,逃到了西魏。沒幾年,我父母就病亡了。我遇到了我師父,他又把我帶到了東魏。這些年四處漂泊,我從沒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如果有人要問我是哪國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屬於哪一國。大梁變成了陳國,西魏成了周國,東魏又變成了齊國,我的家在哪兒呢?”

註釋:

①標題出自南北朝的《西洲曲》“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②侯景之亂:公元549年,叛將侯景攻佔梁朝都城建康,燒殺擄掠,無惡不作。侯景之亂後,江南地區的社會經濟遭到毀滅性的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