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鄙夷,面上卻不露半點痕跡。陳蒨把我抱到床榻上,我一動不動,任由他伸手來解我的衣帶。該來的總要來的,躲不掉的,我閉上眼睛,很好地掩住了眸子裡的刻苦恨意,健碩的身軀輕輕覆在我的身上,親吻,撫摸,擁抱……
白天回到漪蘭殿,我遣走所有宮人,自鞋底內抽出一張紙條,唇邊浮著一絲詭異的笑,“安成王和楚珂之間一定不簡單,這宮裡的秘密還真多,真是好戲不斷吶。”
昨日他們雙手交握似是在傳遞什麼東西,我假裝在楚珂面前摔倒,在他扶我起來時趁機從他袖中偷走了紙條。估計他也不會想到我一個宮妃會去偷他的紙條,就是不見了紙條也只會認為是不小心在哪個地方弄丟了。
攤開紙條,竟是白紙無一字。我不甘心,嗅了嗅那張紙條,發現有米湯的味道。我曾聽人說過,用米水在紙上寫字,紙幹後字消失無痕,只有把紙浸入適量的醋水,字才會顯現字出來。
我命人端來醋水,將紙條浸入,果然顯現出字來:三五鏡圓時,千里山風會。
“三五明月滿,四五蟾兔缺②。”三五,指每月之十五。古人常以鏡喻月,鏡圓乃月圓。千與裡合成“重”,山與風合成“嵐”,重嵐,指重嵐閣。
整句話的意思是:十五月圓時,重嵐閣相見。
不僅隱字於無形,連約見的時間地點都寫得如此隱晦。這張紙條,無論落到誰的手裡,都不用擔心會被人識破。安成王,可真是小心謹慎。
今晚,可就是十五了。
重嵐閣地處偏僻,早已荒廢多年,根本不會有人來這裡,作為秘密約見的地點是最好不過了。
走在重嵐閣的廊軒小徑裡,看著滿地月華清輝鋪瀉於荒敗的小院裡,逶迤著一角輕紗,猶靜似動,頹敗中透著一股子冷清的味道,滿院清霜映入我的眼眸,雪光耀耀,連心也跟著冷硬下來。
迴廊裡遠遠走來一個人,劍眉挺直,沉黑墨眸,一如既往的氣質剛毅沉靜,我含笑地迎上去,“王爺,看到是我,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看著對面的人錯愕,意外,困惑紛呈交錯的表情,我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道:“楚珂是王爺安插在陛下身邊的人吧。如果陛下知道,他最信任的弟弟暗中派人監視他,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呢?”
“僅憑你一婦人之言,皇兄就會相信嗎?”
“王爺寫給楚珂的那張紙條就是證據,‘三五鏡圓時,千里山風會’總該是王爺的筆跡吧。王爺做事很謹慎,可惜還是被我窺破了玄機。”我眉角飛動,不等陳頊開口,又迅速搶話,“王爺也別想著殺人滅口,我要是死了,那張紙條的事就會公諸於眾,到時王爺的處境可就不保了。”
陳頊的眉目間已有隱隱按捺不住的怒氣,低吼道:“你想怎麼樣?”
我嫣然欲笑,宛若繁花千樹欲放,“王爺別生氣,我若真想與王爺為敵,大可直接去向陛下告發,何必辛苦來跑這一趟。王爺在陛下身邊安插人,必定有所求。王爺有所求,青薔亦有所求,不如我們彼此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陳頊自歸國以來就被陳蒨詔書任命為中書監,位居高位,炙手可熱,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除非,他想要的是......那個無人可及的位置。古來皇室弒兄奪位的事比比皆是,陳頊估計也想來這一套。
針尖一般扎眼的視線久久在我身上滯留,涼涼道:“你要跟本王合作,憑什麼?”
“就憑我能襄助王爺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權力,野心,地位,甚至是更多。”我語氣如玉石鏘鏘,沉鯉破冰,“只要王爺相信我。”
沒有迴音,如水流動的月華靜默了下來,長久的沉寂似乎要將月光凍結,偶有寒風吹過,煩躁的呼呼的風聲敲擊在心上,彷彿要將人的耐性磨乾耗盡。
註釋:
①標題出自西晉陸機《悲哉行》“憂思一何深”
②出自兩漢的《孟冬寒氣至》“三五明月滿,四五蟾兔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