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兮遠山黛眉一揚,微訝道:“你禁足於漪蘭殿,怎會得知外面的訊息?”
我含著淡薄如流霜的笑意,道:“沒辦法,外面的人想方設法地要讓我知道,我不接受她們的好意也不行啊!”
“你當真不知道陛下為何遲遲不下旨?”
“不知道。”乾淨利落的回答。
“他是不願,也捨不得你死。”說這話時,我從秦婉兮的眼裡看到了莫名的心痛。
“呵!”我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冷笑,“他若是不想我死,又何必擬旨,這樣假惺惺的拖延時日作什麼,是不想讓我死的那麼痛快,想讓我在等待死亡的恐懼中日日不得安生嗎!”
“他沒有這麼想,陛下他是真心喜歡你的。”秦婉兮似乎急切,又似乎心痛道。
“真心喜歡?”我的眉角冷蔑一挑,“他對哪一個妃子不是真心喜歡,就像喜歡一隻小貓小狗一樣,高興時玩玩,不高興時扔掉,要生就生,要死就死,這就是帝王的真心。”
秦婉兮怔怔地看著我,彷彿不知該說什麼,只纖手攪動著素帕,“他對你不一樣。”
我唇角微彎,笑容縹緲如一縷流嵐,“當然不一樣,他視我為仇人。”
“你就一點也不在意陛下?”秦婉兮一邊問一邊打量著我,似乎在探索什麼。
難不成她還以為,我會和她一樣,愛上陳蒨,陷入陳蒨的溫情蜜意而不成自拔。對他期望,為他傷心,為他痛苦?
我帶著一種悲哀又憐憫的目光看著秦婉兮,吐出的話似涼涼的秋雨而下,“有的人會傷害自己所愛的人,有的人會愛上自己所傷害的人,還有一種人會愛上傷害自己的人。你既是第二種也是第三種,可我永遠也不會成為你,因為不管是愛上自己所傷害的人還是傷害自己的人,都太不正常了。”別怪我說得不好聽,這是真話,也算是提醒。
“你恨陛下嗎?”秦婉兮目光苦澀,卻靜如秋葉般立著。
我的唇邊綻出一絲刀鋒般冷銳的笑意,“他給了我一生的屈辱,你說呢?”
“跟朕在一起讓你覺得屈辱了?”熟悉的聲音,帶著挾天蓋地的怒意而來。
明黃的身姿,乍然出現,衣袍上金繡的五爪飛龍騰雲而上,五爪金光刺目逼人,帶著一股凌厲的氣勢。
我有一瞬間的厭倦疲憊,這個男人,霸道自私,驕傲自負。他以為沒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以為他能掌控得了我,可卻一次次的在我這折戟沉沙。驕傲如他現在也應該明白了吧,不是誰,都可以被他掌控的。
我看也不看陳蒨,只是伸手接住漫天漫地的梨花瓣,攏在手心細細地把玩,似乎眼前沒有陳蒨這個人一樣。
陳蒨的眸子一下子陰沉了起來,臉上落滿了霜雪,冷的嚇人。終於,他一字一字近乎咬牙切齒道:“淑容蕭氏,圖謀不軌,私通周國,其罪當誅。賜鴆酒,死!”
我心裡登時一驚,拖延了這麼久陳蒨都沒有處決我,難道就在今日他就要取我性命了,怎麼辦?
我垂頭思索,根本沒顧得上看陳蒨的臉色。陳蒨怒極反笑,大袖一揮,流星而去。
兩個內侍走過來,託著棕黃木盤,端著豆青釉色的酒壺,倒了一杯酒,一臉凝重道:“娘娘,該上路了。”不容抗拒的口吻。
不行,我絕不能就這麼死了,否則我這麼久以來的隱忍、屈辱,日日於晨昏交替間的苦苦掙扎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活下去麼!如果我就這麼死了,那麼我一直以來的隱忍努力就白白成了一場笑話了!
註釋:
①標題出自明代唐寅(唐伯虎)《醉詩》“三杯渾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