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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往事成悲吟

館長瞬間如雷一擊,失神道:“死了?他真的死了?”

“難怪這一年來都不見他的來信,原來是……”

見我點頭,館長一下子軟倒在地,面色浮現悲傷,片刻後,失聲哭了起來。

館長邊哭邊喊著子憂的名字,傷心了許久,直到下午才稍稍緩過神來。他抱來了一個黃木箱子,輕輕放置在案上,對我道:“這是子憂的東西,你看看罷。”

箱子開啟,裡邊是厚厚的一摞紙,用石板壓著。館長神色悲慼,道:“這都是子憂在你離開的那年寫的。”

我拿開石板,拿起一張來看,紙上是歪歪斜斜的“青薔”二字,豎寫的,橫寫的,側寫的,寫滿了整張紙。再往下,一張一張地翻開,還是滿滿的“青薔”兩個字。

不對,子憂的一手字寫得蒼勁有力,風骨神秀,怎會這般不整呢?我用訝異的目光詢問館長,“館長,子憂的字怎麼這般奇怪?”

館長面沉如水,“因為他在寫字時,已經失明瞭。眼睛看不見,自然寫得不好。”

“失明?”我手中的紙一落,驚道,“你是說,九年前,他的眼睛曾經失明過?”

得到館長肯定的回答,我的心彷彿被重重一撞,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像在雲裡,呢喃道:“那我為什麼不知道?”

“他剛開始失明時誰也沒告訴,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為了給你治病,跑去終南山找九死還魂草這一味藥,結果不小心從山上摔了下來,撞到了腦袋,腦子裡有血塊凝結,壓迫到眼部經脈,那時他的眼睛就不大看得見了。後來他去齊國偷盜貢品海底珍珠來給你治病,被齊國武士用藥粉傷了眼睛,他的眼睛就壞得更厲害了。他把這兩種草藥交給慧遠大師,讓慧遠大師替你煉製解藥。他本來是很高興的,可自從他去了一趟終南山,回來之後,他十分傷心,淋了場雨,就徹底失明瞭。”

往事在館長的敘說中,慢慢揭開了帷幕。

原來,子憂託阿袖給我的解藥,竟是用他的一雙眼睛換來的!

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會責怪他,怨恨他。我怎麼可以這樣?

怪不得,當初我與他決裂的時候,他都沒有看我一眼。原來,那時候,他的眼睛就看不見了。

怪不得他能根據腳步聲辨別來人;怪不得他能在黑夜裡順利地找到路,把我帶出那片林子;怪不得在雲岫村時隔壁的大嬸說起他的眼睛時欲言又止……,作為一個盲人,他早就習慣了黑夜,習慣了在沒有色彩的世界裡根據聲音來辨別人和物。我當時為什麼沒能早點發現呢?

想通了這一點,我自然也想通了其他的事。

當年宇文邕讓我躲藏的那個小屋便是在終南山一脈,子憂出現在那裡,原來是去替我採藥的,為了找到九死還魂草,他竟然還從山上摔了下來!他明明為我吃了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重的罪,可我竟然還那樣對他!

他失明前跑去終南山,是去找我的麼?他是想告訴我解藥的事麼?

我的眼底湧起淚意,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疑處,問館長,“館長,子憂失明前去終南山是哪一天?幾月幾日?快告訴我!”

館長回想了一下,沉思道:“那陣子是子月。日子嘛,大約是——初九。對了,是子月初九。”

子月初九,那正是宇文邕來找我的那一天。那一天,他以“相思無解”的解藥來威脅我,強逼我接受他的親吻。莫非,子憂是看到了那一幕,受了刺激離開。他以為我變心,才會傷心淋雨,導致徹底失明?

許多往事,一下子浮現心頭,我的眼淚驀然湧出。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時候,他該有多痛苦?

館長繼續敘述,“那時候,他鬱鬱寡歡。我還不知道他失明瞭,還道他是為他遠在齊國的師妹傷心。他趕走你,我還責怪他,以為他戀戀不忘舊情人,辜負了你。誰道,他卻是不想拖累你,才故意說了那些話,激你離開他。他說,你心裡真正愛的人不是他,他又只會拖累你,還不如放你離開,讓你得到真正的快樂。他真是傻啊!”

“你走之後,他便日日在屋子裡練字,練完之後又叫我拿去燒了。燒了之後他反而更難過了。我瞧著不忍心,便偷偷留了幾疊下來,想著有一日,你回來看到這些,能明白他的心意。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他一人默默地受苦,為一個人付出了許多,卻沒有人知曉啊!”館長難過不已,抽咽著,說不下去了。

聽到最後,我的眼淚早已淅瀝如雨,心痛如割。我摸著子憂留下一張張黃紙,看看上面滿滿的“青薔”,淚水決堤,打溼了上邊的字。沉重的思念和痛苦充滿了心間,我抓著紙,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註釋:

①標題出自宋代曾原《題賢女祠》“過此往事成悲吟”

②出自《三字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