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國與大魏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樓閣殿宇都是尖頭式的,雪儒樓是顧輕州議政的地方,卻竟然是一處十分深幽的殿宇,而且十分平淡,就像是民間普通的宅院,沒有一點宮殿的感覺。
門簾被掀開的時候,緒之瀾看到了一個身著月色長衫頭戴玉珠冠冕的男子,這便是李玉清了。
“玉清,你看誰來了。”顧輕州沒有一點一國之君的架子。
李玉清緩緩轉過身來,緒之瀾終於見到了李玉清,褪去了稚氣,倒多了幾分沉穩隱在眼下,尤其是這樣一身的打扮,真是像極了一個國師的樣子。
李玉清先是微微有些吃驚,甚至是有些慚愧的別過眼去不看緒之瀾,但緒之瀾已經開口說話了:“李公子,你這樣一躲便是一年,杳無音訊的,你可聽說我二姐隻身去了東菱?”
李玉清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反覆在心裡確認,又對上緒之瀾那雙肯定的眼睛才確認了自己的耳朵沒有聽錯,他怎麼會不知道易安的訊息,只是他不能,至少目前還不能。
“好久不見,”李玉清竟然笑了笑,那笑容加了幾分豪邁與超脫,就像是一個人失去勇氣的人重新找到了信心,緒之瀾知道這是因為李玉清找到了一展宏圖的地方,“早就聽聞三小姐來了燕京,只是臣一直忙於政務未能見到,如今一見,三小姐真是清瘦了許多。”
“李國師大可不必再稱我為三小姐,如今夏家的事都已經成為了飯前茶後的討論物件,誰會不知,夏家已經滅了呢?”緒之瀾苦笑,此刻她雖然是在陳述,可心裡腦子裡已經翻江倒海,無盡的苦楚甚至都已經蔓延到了全身,她差點就要喘不過氣來。
但所幸她心裡還存在著最後一分倔強,那分倔強讓她強忍住了已經快要溢位來的淚水。
若追溯起來,她身上最後存在的倔強其實都來自於祖母,因為如果是祖母在這裡,她老人家絕不允許她的後人,允許緒之瀾落淚的,她老人家說過,她的三丫頭絕不是一般哭哭啼啼地女嬌娥,應該是頂天立地的巾幗英雄,氣度與勇氣都不能輸給普通男子半分。
只見李玉清竟然都有些做惋惜態,道:“都是天命,不過你也不要太傷心,你要相信這世上還是會有奇遇,或許夏將軍他們已經在另一個地方恬淡無欲無求地生活了。”
緒之瀾知道李玉清是在安慰她,就像儷貴妃去世的時候她安慰奚茵一樣,所以她也並沒有深想,只說:“罷了,但願如你所說,你們大約還有重要的事要談,我就先告退了。”
緒之瀾說罷便要轉身而去,顧輕州卻叫住了她,道:“等等,此事你也應該知道的,坐下聽聽吧,這裡是雪儒樓,不是你大魏的棲龍殿,所以也沒有那諸多顧忌。”
緒之瀾心裡已經明白了什麼,但還是點點頭,李玉清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忍說,但還是將得來的訊息盡數說了出來。
一是大魏皇帝薨逝,年五十有六,天下國喪,舉國皆悲。
二是皇九子煜王御珵一,品行端正,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被立為新君繼承大同,改國號南昌,攘內除外,安民利民,贏得一片好評。
三是新君御珵一宣告,夏氏緒之瀾,因病去世,新帝感之舊情,念之從前搭救之恩,特追封為承德皇后,葬入皇陵。
四是林氏月傾,賢良淑德,在北原一戰深入敵營,為大魏立下汗馬功勞,特封為貴妃,封號慶。
五是……
後來李玉清又繼續說了些什麼,但是緒之瀾一句都沒有再聽進去,因為她此刻只關注了第三和第四兩條訊息。
說起來又是十分可笑的,什麼感之舊情,念之搭救之恩,緒之瀾只覺得不公平,她對御珵一傾盡了所有的感情,他們二人又歷經了兩世的情緣,最後她在世人眼中竟然只落得一個“病逝”和“追封”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