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被陸昀和衡陽王帶來的兵馬包圍,先時佔據上風的北國先鋒隊見自己的首領被陸三郎三箭連射,臉色頓時大變,紛紛拿起武器站起。頃刻間,武藝高強的少年郡王劉慕一挑長槍,從馬上躍下,領兵縱殺向敵人!
踩著一地屍體,踏過一地鮮血!
長槍在雪地上刺啦劃開,挑起漫漫揚揚的雪霧。每一粒揚起的雪花,映照著少年劉慕淩厲的眉骨,皆有重量一般,砸向敵軍。
劉慕高聲:“兒郎們,與我殺!一個也不能放走——”
從南陽到潁川,從潁川到汝陽,迎上北國南下的先鋒軍。雙方交戰,一觸即發!劉慕周身氣勢如虹,將士們紛紛跟隨迎上。一路上聽到汝陽戰報危機,此時遭遇敵人,哪裡還用猶豫?而劉慕與敵廝殺間,鋒利無比的眉目隨意瞥去,看到那雪地上的陸三郎跪在地上。
那女郎的臉被他完全擋住,眾人只看到女郎落在陸三郎臂彎上的濃黑烏發。秀致,如瀑。
而看到此,劉慕心中再怒,想到方才趕到時看到的那些北國軍人包圍著羅女郎……他們竟敢!
是覺得南國無人,女郎便可肆意欺辱麼?
如此一想,劉慕掌下的槍舞得更盛。風聲赫赫,殺戮之勢凝成實刃,包圍住北國軍隊。而方才不可一世的敵軍,此時隨著地上倒下的屍體越來越多,他們也開始惶恐不安地後退、想逃……
陸昀則緊擁著羅令妤,將她的臉貼著自己的胸口。他以擁抱帶給她安全感,又用自己身體的溫度溫暖她,讓她不再全身僵硬得動不了。
羅令妤閉著眼,她眼角落著淚,聽到陸昀劇烈的心跳聲。
漸漸的,真的覺得安全了。若他再晚到一會兒,她勢必又要想別的法子與敵周旋。她那強大的冷靜背後是極大的懼怕,只是她不能讓人知道她在怕。只有陸昀、只有陸昀……女郎臉上落下的淚,弄濕了青年胸前衣襟。
而他身子輕微一震,一言不發,抱她抱得更緊。
……
天地滄桑,雪霧漸消。
陸昀抱著這個女孩兒,失而複得的感覺圈住他的心髒。他血液流得極快,身子一時冷一時熱。己方的人與敵大戰,然這會兒,他只想先救羅令妤。
她在他懷裡瑟縮,他的心髒就如被誰挖了一塊似的。而且是持續的,不斷的,挖著他的心髒。
他感覺到心髒抽搐的疼痛感。
快要喘不上氣。
那些人,折磨她的人,嚇她的人,追她的人。陸三郎向來清潤的眸底,平靜的深淵下,捲起刀光劍影,殺氣重重。
……
周圍的聲音弱了下去。
劉慕站在離他們數丈遠的地方,沉默了一下,道:“敵軍或死或俘,此地不宜久留。”
兒女情長,到此可以了。
陸昀“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向自己的隨從要一件鶴氅來,包住懷裡的女郎。打鬥消停,被陸昀抱了半天,羅令妤的體溫也慢慢恢複正常,神智回歸。周圍一眾將士看過來,陸昀仍淡定地、慢慢地給她繫好衣帶,拂去她臉上的雪粒發絲。羅令妤臉微微紅,陸昀要抱她站起,被她躲了下。羅令妤不願示弱,給人以任何猜測。
她被陸昀扶著,站了起來,對那邊望著她的劉慕微微一笑。
女郎面容蒼白,她一笑之下,劉慕刻意繃著臉沒露出一絲反應,劉慕身後的大軍,將士們的臉齊刷刷紅了,紛紛扭過臉不敢看來。能讓敵軍集體追逐的女郎,她是古書中西施、褒姒那樣的美人呀。
羅令妤定定神:“我從汝陽南下,汝陽現今……”
軍隊戎裝在前,旗幟飛揚。女郎才要不卑不亢地跟劉慕和陸昀說汝陽的情況,畢竟國難當頭,她的私事在國事面前不值一提。且看衡陽王身後的千軍萬馬,便知他們是要北上援助汝陽的。但羅令妤話才開了個頭,就被身邊的陸昀打斷:“不必多說,大概情況我知道。”
劉慕:“……”
他瞥一眼陸昀:你倒是神機妙算,一路上看一下南逃的人,見一個範四郎,觀察一下車馬的軌跡,你就能猜出情況了。我可是不知道情況,需要人解說。但是你疼惜你那紅顏知己,捨不得讓她多話,倒是要委屈我了。
陸昀繼續:“方才敵軍數量不多,然氣勢極盛,當是敵軍先鋒大軍。而敵軍的主力,要麼已經破了汝陽,要麼還停留在汝陽周邊。我們得北上攔截,不能讓敵軍與南陽那邊的軍彙合。伏牛山八百裡,桐柏山三百裡,二者相連,敵軍可藏的地方,實在太多,我們得從中切斷。”
陸昀非將才,然他擅謀,聽聞他的話,劉慕“嗯”了一聲,想正該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