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走出大理寺監獄,他眼裡曾出現過的那一絲惋惜之情很快就消失無蹤。
“岳飛能征善戰,死固然可惜,但時勢促就必然……”
早在許多年前他就沒有了憐憫之心,因為他知道這個世上真正能維持下去的只有利益,每個人都是如此。
左正明一直跟在他身後,走著走著,秦檜突然停下了腳步,他緩緩轉過身,左正明也停了下來。
秦檜不走不動,他也只好不走不動。
猶豫了許久,秦檜最終還是說道:“左大人,岳飛入獄多日,可曾在他身上搜到什麼東西,亦或是從他口中說出什麼話來?”
左正明眨了眨眼睛,顯得有些茫然,然後才意識到秦檜在問自己話,於是趕緊搖頭,而且搖的很仔細。
“秦相,岳飛隻身入獄,身上一點值錢或是有用的東西都沒有,他……他每日在獄中說的話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是自視忠臣而已……”
秦檜顯然有些失望,但還是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嗯,以後有什麼事大可到我府上多多走動,汪老可是時常提及你!”
左正明一聽,不禁感激涕零,沒想到堂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竟然還能認得自己
“岳飛如今雖為罪臣,但畢竟為大宋立下過汗馬功勞,只要不悖綱紀,這些日子讓他過的舒服些也並無不是……”秦檜拍了拍左正明的肩膀,說道。
左正明正要擦拭眼角因為激動而溢位的淚水,可沒想到秦檜說完了一句讓他不甚明白的話便已走了出去。
齊麟等候在監牢門前,這時候見秦檜出來,便迎了上去,可是沒等他說話,秦檜便先行笑著說道:“齊大人,打擾了……”
“不知秦相見過岳飛可有什麼要交代的嗎?”齊麟問道。
秦檜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可惜了啊,一代良將,終究還是落到了今天的地方,本來陛下念其功績還抱有一線希望,沒想到十萬岳家軍未得朝廷諭令便私自開拔於臨安,這如何能不讓陛下心寒?”
“想必不日便有旨意,這幾日還要勞煩齊大人將罪臣岳飛看好才是!”
齊麟微微皺眉,臉色並不好看,說道:“秦相的意思莫非是還有人膽敢到我這大理寺來劫獄搶人不成?”
秦檜“哈哈”笑了起來,擺了擺手,說道:“秦某並非此意,齊大人不要介懷,不過這大理寺牢獄乃是大宋最緊要之處,小心些總是沒有錯的……”
齊麟望著秦檜離去的背影,好像並不是一個在朝堂上琢磨人心、看遍風雨的心思深沉不可測之人,倒更像是個步入中年的讀書人。
齊麟心裡仍在揣測秦檜剛才所說的那些話的意思,原本岳飛的罪行在收到王貴等人的舉報時便已註定,他甚至不信,如果岳家軍在臨潁不為所動,他們真的就會放過岳飛?
說到底岳飛觸碰的並非朝廷法度,而是人心,他未曾看懂陛下與滿朝文武心裡想的到底是什麼,亦或是……他本就不屑於此……
那麼有一個問題,既然他的罪名從一開始就已註定,那麼為何又要每日提審,甚至不惜以大刑加身?明知道他是
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必然不會招認謀反的罪名,又何必在大理寺飽受折磨,又讓人盡皆知?
“難道他是想……”
齊麟猛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他抬起頭目光深沉的望向秦檜離去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一向以鐵面人著稱的自己,在與秦檜擦肩而過的一瞬間,竟好像完全衰敗下來,而且算是一敗塗地。
……
秦檜乘坐的小轎子一路上暢通無阻,進了府門之後,秦檜下了轎子,讓轎伕抬到後院,因為他剛一進門就看到了早已等在那裡的兵部尚書。
兵部尚書曹大人雙手插在袖子裡,時不時的抖抖雙腿,一看就是因為等的時間過長,加上他本就身肥體胖,那雙腿或許早就開始麻木了,所以就要不停的抖,曾有人說過,這樣做甚至可以讓人保持清醒和冷靜。
一看到秦檜回來,曹尚書幾乎是小跑著過來,滿臉堆笑的深深鞠躬。
秦檜雖然有些驚訝於他的突然出現,但也笑臉相迎,向前走了兩步,把他扶住,說道:“曹大人怎麼親到府上也不早些讓下人通稟一聲,想必是等的久了吧?”
曹尚書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說道:“沒有沒有,我這也是剛來……”
“不如隨我去前廳喝茶敘話如何?”秦檜不慌不忙的笑道。
曹尚書的眼睛轉了轉,發現這時附近並沒有閒雜人等,於是湊的更近了些,以便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秦檜都能聽得清楚。
“秦相,我等下還要到兵部,剛傳來的訊息……張俊、劉錡等人不負眾望,已將從臨潁趕來的岳家軍盡數圍殲……”
“我早些時候就收到了送來的岳家軍軍旗,卻不知道實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