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礎一覺醒來,東都城裡已是天翻地覆。
徐礎與昌言之一同去見寧抱關,在議事廳門口,徐礎被郭時風叫住,昌言之只能獨自一人進去。
昌言之解下腰刀交給徐礎,點下頭,邁步走上臺階。
郭時風抬頭看眼天空,笑道:“好像又要下雪。”
“我聽到許多傳言。”
“姑且當它們全是真的吧。”
“寧王心中終無天下。”
“礎弟小心些,這句話會給你惹來殺身之禍。”
“殺與不殺,全在寧王一念之間,不在他人說與不說。”
郭時風笑了笑,示意徐礎隨他走出幾步,小聲道:“寧王決意去守襄陽。”
“東都怎麼辦?”
“礎弟別想太多,前面有狼,後面有虎,當此之時,唯一的選擇就是引狼攻虎,寧王雖然……放眼天下,或許只有他才是賀榮人的對手。”
徐礎不語,郭時風又道:“礎弟不願投靠寧王,但也不會視寧王為仇敵吧?”
“不會。”
郭時風點頭道:“我就知道礎弟不是意氣用事之人,因此在寧王面前力保礎弟,以為憑礎弟之才智,終有大用。”
徐礎微笑道:“我有件事想請教郭兄,希望郭兄給我一句實話。”
郭時風正色道:“礎弟這麼通透的人,竟然向我請教,令我受寵若驚,一定說實話。”
徐礎沉默一會,扭頭看一眼議事廳,“郭兄……相信謀士能平定天下嗎?”
“這個……我不太明白。”
“謀士是君王的暗中操控者,還是供其驅使的部屬?或者更慘,只是一名以言事主的奴僕?”
郭時風笑著點頭,“我明白了,讓我想想,我從來考慮過這個問題……我覺得都算吧,古來多少帝王受到閹宦與婦人的掌控?謀士比這些人要好一些吧?”
徐礎輕嘆一聲。
郭時風又道:“我也有一件事要向礎弟請教。”
“請說。”
“帝王是天下人的主宰者?還是為其辛苦操勞的父母?或者更慘,只是一尊坐在寶座上的傀儡,與廟中的泥胎木雕無異?”
徐礎笑了,拱手道:“郭兄令我豁然開朗。”
“論起來,我也算見過不少人物,上至帝王將相,下至販夫走卒,尊卑貴賤差異甚大,但是心中所思所想,卻多有相似之處:當其安樂之時,無不睥睨眾生,百姓以為帝王日理萬機,不如我之安逸也,帝王以為百姓蠅營狗苟,不如我之尊崇也;當其遇困之時,無不自怨自艾,百姓以為帝王為所欲為,絕不至於受人欺辱,帝王以為百姓輕鬆自在,絕不至於處處受到束縛,連邁出門檻的自由都沒有。”
“彼此掌控,彼此利用。”徐礎道。
“可不就是這樣嗎?帝王可以徵兵、徵糧,但是大軍潰散之時,哪個帝王能‘掌控’得住?像咱們這樣的謀士,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勸說這個,調撥那個,有人按計而行,咱們真就‘掌控’他了?未必,無人接受咱們的計策,就一敗塗地了?也未必。”
“與世沉浮。”
“與世沉浮,但是我心不動,一會你‘掌控’我,一會我‘掌控’你,我得意時,不會趕盡殺絕,你得意時,亦不要在意舊日之仇。”
徐礎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