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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春雨娘並非壽終正寢,加上洪災瘟疫過去不久,村裡千瘡百孔,村民人人囊中羞澀,他們家裡只剩一老一少,喪禮便沒有大辦,七日後直接破土安葬。當然,出殯依舊是浩浩蕩蕩,只是沒有置辦應有的宴席,大夥兒知道他們家艱難,只幫忙不用飯。

當然,大夥兒也沒給奠儀,只糊了些紙馬紙轎等。

春雨娘不足四十歲,並未準備壽衣棺材,張老太叫人取出給自己準備的棺材薄板裝釘上漆,秀姑和村裡幾個心靈手巧的婦人趕製了一身壽衣。

做壽衣是好事,並無絲毫避諱。

壽衣的料子春雨家根本拿不出來,原想以舊衣充當,秀姑正欲回家扯一些棉布與春雨娘做壽衣,最近一直深居簡出的麗娘特地前來,提供了幾塊花花綠綠的絹布,說為江玉堂贖身時整匹的綢緞都賣掉了,只餘這幾塊尺頭。

相對棉布而言,絹布做壽衣最好。

絹,取自眷戀之意。

張老太和春風祖孫,包括趕回來奔喪的春雨夫婦,自是感激涕零。

送完殯,張老太抹了一把臉,對幫忙主事的張碩道:“阿碩,你認得的人多,叫人留意一下,看看那個沒臉沒皮不知道羞恥的東西跑到哪裡去了,若見了他,直接給我逮回來,摁在春雨孃的墳頭磕頭謝罪!”說著說著,忍不住老淚縱橫,好好的家就這麼散了。

面對老人的懇求,張碩點了點頭,無有不應。

其實,只要春雨爹自己不回來,大家幾乎不可能找到他。

不是說春雨爹離和苗寬媳婦離開了桐城,事實上,沒有路引他們很難走出百里以外。

只不過,大青山村僅僅是桐城麾下的其中一個村子,周圍大大小小還有二三十個村子,或隔山、或間水,基本上隔著兩個村子一兩座山頭就算有一兩家成了姻親,大家也都沒幾個認得彼此沒啥來往,春雨爹和苗寬媳婦往遠處的村子隨便一躲,誰能輕易找到他們?各人都為生計奔波,沒有誰會遊走在二十幾個村子裡挨家挨戶地尋找他們。

秀姑回到家,悶悶地道:“聽你這麼說,就任由春雨爹和苗寬媳婦雙宿雙飛了?”真讓人不滿意,憑什麼害了人還能逍遙自在?哪怕不是他們殺了人,但春雨娘確實因為他們而死,他們就要揹負著這條人命。

“如今是什麼世道?洪水過境,瘟疫猶存,方圓數百里處處鬧饑荒,雙宿雙飛也得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運氣!大夥兒都說故土難離,離了家,那就是無根的浮萍,受人欺辱都沒有家族庇佑。春雨爹是悶不吭聲的性子,除了種地,又沒有一技之長,帶著苗寬媳婦能過什麼好日子?沒錢、沒房、沒地、沒口糧,真以為與人私奔的日子能過得舒坦?痴心妄想!”

張碩很淡然,看得最透徹,若是太平盛世倒是有點可能,偏偏現在到處都是狼藉一片。黃河決堤,遭災的可不止他們府城一個地方,和鄰省接壤之處也都是滿目瘡痍。

彭城號稱五省通衢,至少有四省接壤處遭災。

秀姑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春雨爹這一走,唯一的貢獻就是沒有帶走屬於他的那份口糧,春雨娘又死了,一老一少的口糧加上他們夫妻的口糧,節省點大半年不用挨餓受凍。

但是,因為家中沒有壯丁,朝廷遲遲沒有賑災的訊息,自己家以後的日子肯定難過,張老太決定出門要飯。她也明白大夥兒不一定能找到自己兒子,自己沿街要飯、或者走遍方圓百里大大小小的村子,說不定能找到他。

和她有同樣想法和行動的村民著實不少,節省點,糧食是夠吃一段時間了,吃完以後怎麼辦?今年家家戶戶都沒有糧種下地,去府城、去縣城,討到一口是一口吧!

作為里長,張碩時常去衙門打聽,始終沒有聽到關於賑災的隻言片語。

作為縣太爺,譚吉比任何人都著急,他憂心忡忡地往京城裡連去好幾封信,又不斷派人去府城打探訊息,賑災糧款下來,必定經過知府的手,而且大批的銀兩和糧食進城瞞不過人。畢竟,他爹掌管戶部錢糧,知道兒子就任之地遭災,不可能不聞不問,必定會第一時間撥款下來。作為譚家最出色的子弟,譚家上下正盼著他任滿後回京城支撐門楣,太、祖皇帝駕崩數年,他不必在窮鄉僻壤繼續蹉跎十餘年。

桐城從一萬一千多戶人家銳減為四千餘戶,相鄰的宿城更是從一萬五千戶銳減到只剩五千餘戶,連宿城的縣令都死在瘟疫中了。

最讓人心寒的是,宿城的糧倉空空如也,原本的糧稅賬簿等全部被洪水捲走。

到底是被捲走,還是被銷燬,一時之間,譚吉不得而知。

人口上萬戶方設立一名知縣,不足上萬戶便由縣丞掌管,奈何知府下了一令,如今兩縣的事務都壓在譚吉一人身上,每日在桐城和宿城之間來回奔波,見宿城餓殍遍野,發放給桐城百姓後剩下的一萬多石糧食不得不先濟宿城之危。

不能這麼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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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將至,兩城百姓衣食無著,皆岌岌可危。

檢視自己和妻子陪嫁莊子送來的租子,留夠自己家裡上下的嚼用後,譚吉率先將兩千石糧食貢獻出來,然後遊走在各個富戶之間,說服他們開倉放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