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戰爭,五萬人的兵馬,對戰匈奴的幾十萬大軍,硬生生拼殺了兩天兩夜。
戰刀上,不知道是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刀刃翻卷,已經不再是當時的鋒利,揮動戰刀的人基本上是靠著本能在戰鬥。
直到死,他們也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在他們身上留下刀痕的人……
援軍姍姍來遲,擊退了敵人,可是那有怎麼樣?北漠駐軍共計十萬人馬,短短一個月之內,全軍覆沒,連個軍醫,連個廚師都上了戰場。
即使這樣,他們也堅持到了援軍到來,沒有讓人靠近城牆一步。
他們的統領,年僅二十六歲的月息將軍,站在人群中央,戰刀支撐著她,腳下是匈奴頭領的頭顱,所有人都以為她還活著的時候,有人在看見她正面的時候,險些沒有站穩。
萬箭穿心不過如此,鮮血流乾不過如此,即使是這樣,她還是站的筆挺,一如她活著的時候。
蕭辰俞看見被人從千里之外運回來,儲存完好無損月息將軍的遺體,什麼話都沒有說,遣退所有人,才敢正眼看她一眼。
還能稱之為人嗎?被人家弄成這樣,好好的送出去,回來就是這個樣子……
明明就是她,他卻不敢抱她。
他怕她疼。
後來蕭辰俞執意讓讓月息以皇后的規格下葬,葬在他的身邊——不久的將來,他要躺的地方。
群臣當然反對,但是都被他壓了回去。
那些說要讓他立妃的,讓他立賢妃為後的,全部被罷黜或者停職,後來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出那個禁忌。
……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蕭辰俞走到林婉兒住的宮殿時,裡面燈火通明,看起來格外溫暖。
“您可是從來都不屑於踏進這裡半步的。”林婉兒聲音很是平靜,“怎麼今天突然就來了?”
蕭辰俞把一堆紙砸在林婉兒的臉上。
鋒利的紙片刮花了她的臉。
“勾結匈奴,假傳聖旨,透露軍事機密,害死月息,害得北漠駐軍十萬餘人戰死沙場,林婉兒,你這麼做,閻王會感謝你送的人頭你知道嗎?”蕭辰俞聲音很平靜,“你下毒手害死月息的時候,你想過你安逸的生活是怎麼來的嗎?是他們用血肉築成的盾牌,你和我有仇,你害死丞相一家做什麼?你用月息要挾,逼得他們自殺,讓他們連完整的屍體都沒有保留下來,你不覺得你喪心病狂嗎?”
“那我的家人就該死了?”林婉兒冷笑:“你當著天下人的面羞辱我,即使是大婚,你都沒有出現,後來還誣陷我私通,讓我在這個宮裡生不如死地活著,你就很無辜?月息那個賤人就無辜嗎?”
“你和蕭策的交易你我心知肚明,你覺得你無辜?是你自願的,不是我無情,你故意藏了鎖魂枷,你從一開始就想讓她死,你以為你很無辜嗎?你在騙誰?你在騙自己,你不停催眠麻痺自己,但是也改變不了你害人的事實。”
林婉兒深吸一口氣,倔強地看著她。
“五年前我就想殺了你,後來她說你無辜,雖然心術不正,但是也是對我有感情,放在那裡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所以你才能活下來,”蕭辰俞嘲諷地笑了笑,“我相信她死之前,一定很後悔,後悔居然有這樣反咬一口的毒蛇白眼狼。”
林婉兒不為所動。
“我從來都恨她入骨,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她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林婉兒說:“匈奴入侵,怪她自己不夠謹慎小心,怪我做什麼?她要是真的厲害,鹿籬就不會被我派去的人毒死,要是真的厲害,她就不會暴露了戰略防禦地圖以後毫無辦法,一切都是她蠢,我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讓你體會一下,她的感受!”蕭辰俞知道這個女人已經瘋了,“風影,把這個女人送往匈奴國,告訴他,要是這個女人身上的傷口和月息將軍身上的有一點兒不一樣,我就轟平了他們的國家!”
“是!”
“蕭辰俞,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林婉兒很清楚,現在蕭辰俞派的人已經快要逼瘋那些匈奴了,如果此時把她送過去,她怕是連個全屍都很難。
“因為你傷害了她,她的屍體明天下葬,你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上一共有多少隻箭,多少處刀傷,流了多少血。”蕭辰俞近乎殘忍地笑了:“放心,我會把你要回來,讓全天下欣賞欣賞你,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害死那個保護萬千子民的月息將軍的。”
……
長夜漫漫,那個人已經不在了,曾經經歷的那些,好像都在淡忘,蕭辰俞抬起頭,自己小的時候經常休息的涼亭已經老化腐朽。
這裡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