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廳的棕色皮沙發上,孫工的臉皮有點兒發紅。按照他的年齡和閱歷,這都不是正常現象。即使他只穿著背心,面對一位女人,而且這位女人正雙手託著孫工赤裸的胳膊,細細察看。他能看到她烏黑的短發,紅潤的臉龐就在他的胸前,他胳膊上的面板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出來的熱氣。孫工心裡砰砰直跳,他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四十五歲的男人,怎麼還會對一位同樣年齡的中年婦女産生臉紅心跳的反映?何況她還是一個中醫。
孫工上次見到她時,匆匆一面,沒有留下什麼特殊的印象。只聽李化成介紹,這位女居士是羊廠長的師妹,道號憐尼。那幾天憐尼穿著青灰色棉袍,孫工一直以為她是個道姑,可今天的憐尼,竟然是很時尚的穿著,一件淡紫色長大衣,脫去之後是灰色羊毛衫,灰色寬大毛尼褲,棕色皮靴,加上她高挑的身材,脫俗的氣質,黑色垂耳的短發,紅潤的臉頰,與城市中高檔寫字樓中出沒的白領麗人不差上下,孫工一介理工男,大半生不解風情,此時突然怦然心動了——一下。他下意識身體往後躲避,抽回自己的胳膊,羞愧的說:“太難看,別嚇到你。”
憐尼正看到一半,見他抽回,驚訝的盯著孫工,有些生氣:“我是醫生,你生病了還怕什麼難看?”她一把又把孫工的胳膊拽了回來,像是欣賞著一件工藝品一樣,端詳著說:“你的蛇皮症和大多數此類病症不一樣,你的比他們要……好看些,這些鱗片有著角質光澤,真有趣……”她放下了孫工的胳膊,身形退後,端坐在沙發上,用醫生專有的治病救人的態度對孫工說:“既然師兄讓我來為你醫病,我們就配合好積極把你的病治好。我用的是中醫,從中醫理論上來講,你這種病屬於血虛風燥,或淤血阻滯,體膚失養而成,稟賦不足者,腎精衰少,面板失於精血濡養而肌膚甲錯,精血不能濡潤,日久化燥生風或外受風邪而成……必須找到病因,從內到外一起用藥,並不能保證完全痊癒,但我能保證,症狀會減輕。怎麼樣,你說呢?”
此時的孫工,呆呆的看著憐尼明亮的眸子閃動,粉紅色嘴唇上下碰撞,他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若是平時,他反對中醫的言論會劈頭蓋臉的噴出去,可對著憐尼,他只剩下點頭稱是,唯唯諾諾的就答應了。
“這次接到師兄的電話,進城來的匆忙,只帶了些普通對症的中醫,我會先給你外敷,然後切脈,你要回答我許多你私生活的問題,我再對症配內服的藥劑進行調理……這個時間不會短,最少也要一個月,你要有耐心,行嗎?”憐尼微側著臉龐問孫工,這是她診治病人時一慣的用語,孫工雖然是羊師兄的朋友,在她眼裡與其他病人一樣。
孫工點點頭。他不知道什麼說,如果直白的說出:“太好了,我願意陪著你一個月,最好更長時間。”似乎不太合適。他甚至不敢直視憐尼的眼睛,怕洩漏內心依戀的情緒,而憐尼看孫工表情怪異,態度扭捏,她只當是病患對自身病情的羞愧,她見太多這樣的患者,並不為怪。兩人正無語,突然客廳的門開啟,李化成黑著臉走了進來。
這是李化成在回坊的宅邸,這裡是他後院的客廳。老羊這些日子在家中作客,住在前院的客房內,有一間屬於孫工,他偶爾會來住,所以李化成家裡有外人,他並不見怪,他強作微笑對憐尼打了個招呼,便問孫工,老羊在哪裡?我找他有急事。
孫工見到李化成,急忙把自己的袖子放下來。正襟危坐,恢複了平日一貫嚴肅的表情。他說這幾日老羊總不在家,說是出去找他的小白,每天晚上回來的時候,一身臭哄哄的下水道味道,已經三天了。現在還沒見他回來。
李化成皺著眉,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他先是盯著孫工,後來目光又轉向了憐尼。他忽然想起這女人與老羊是同門,問她或許有用。
“憐尼師傅,”李化成盡量平複心中的焦急,軟化自己的語氣:“歡迎你來我家裡做客。”
“謝謝。我看完孫工的病就走,不打擾你。”憐尼說。
“我也有病,你幫我也看看。”李化成把剛才在會所遇到青樹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兩人。聽他講完後,孫工嚴肅的臉拉的更長了:“我早就說過,那場事故不簡單。我的面板病,還有青樹的異常,都是那場事故的結果,說不定還會更嚴重,我也很擔心。”
李化成看向憐尼,很誠懇的說:“請你想想辦法,你和老羊是這方面的專家。”
憐尼雙手放在膝蓋上,低頭想了一會兒。抬頭看著李化成,說:“上次師兄做的事情,我大概有個瞭解,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糟糕。我也被小白咬過腳踝的啊,除了留下一個小小的傷疤,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三個被小白咬過的人,我和李總都沒事,而孫工的病是正常的面板病,至於青樹,你們知道他先是精神病患者,後又經過假死,現在突然冒出這種舉動,我不認為和小白、師兄的手術有什麼關系。那只是一種古老的儀式,表示喚醒和轉移靈魂……據我瞭解,並沒有其他副作用,而且這種法術有一定的規則,破了規則就不會成立,所以,我認為是李總你多慮了。”
李化成聽了心中欣慰,但還是不放心,問:“可剛才青樹的確對我做了些匪夷所思的事,比如操控我的身體,知道我心裡的想法……”
“這個很簡單啊。你聽說過瞬間催眠術嗎?”憐尼說:“透過某種特殊的方法,能在三分種之內讓人進入催眠狀態。聽你剛才的描述,我想青樹是透過與你穿同樣的衣服,同樣的狀態,而且與你對面,造成鏡子一樣的錯覺,這種手段可以讓你失去自主意識,按照他的安排來做任何事。”
李化成笑了。如果不是客人在場,他簡直想放聲大笑。緊張惶恐頓時消失,這真是虛驚一場,看來青樹這個瘋子真的需要重回精神病院。
“憐尼師傅,沒想到你不僅是中醫大夫,還是心理醫生。”李化成一掃臉上的陰霾,熱情的說:“晚上我請大家吃飯,我們好好聚一下。”
“千萬別!”半響沒吭聲的孫工發話了,他連連擺手:“我勸你別這樣,等會兒你見到老羊就不想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