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然很茫然,當她看的出趙南很忙,也看的出他憔悴了許多,自己卻一點也不能幫他做什麼,就在心裡著急。在白天休息的空隙,她收拾打掃屋子時,會佇立在趙南的床前很久。幾本計算機語言的書淩亂的堆放在床頭,她拿起一本,看到裡面有趙南寫的字母數字,她一個也看不懂,嘆息著把書堆放整齊,把床單被褥也弄的平整如新,然後裝做自己沒有來過一樣,反手關門退出。
青葉也不能經常陪她出沒在夜裡了。月然雖然替她的轉變高興,但每次一個人走在黑夜空蕩的大街上,她覺得有些失落。似乎愛情來了和朋友走了是一起發生,同樣讓人憂愁的事情。冬天來臨後,她的夜梟群活動也少了,幾個死黨聚會也限於飯館裡或酒吧,以前在公園晨、城牆上、廣場的聚會取消,沒人能受的了西北黑夜零下幾度的酷寒。只有她還不能放棄遊走在街頭巷尾的樂趣,還在寒夜裡徘徊在幾個她經常出沒的地帶。
在她工作的快遞公司旁邊,東二環路上,有個物流庫區,庫區內面積廣大,積滿貨物,很少有人,月然在一次清晨下班後的散步中,她偶然發現在庫區的西區,竟然有一處元代宮殿的遺址。現在已經大部分被夷為平地,上面全是荒草和野樹,只遺存了幾塊小面積的夯土堆,被用紅磚砌牆保護,也已經殘破不堪。
遺址的東牆和北牆均建有辦公用房,西牆也被挖開一段,遺址保護碑就位於這段豁口內,整個遺址呈一個口向西的“凹”字形,東西寬2米。在城的中央就是月然找到的夯土臺基。從臺基上散佈的磚塊和琉璃瓦推斷,這一臺基當是宮殿的基址無疑,而且是重要的宮殿。
進入遺址,一堆雜物荒草當中,有一塊較新的保護石碑,因為無人後起看管修護,保護碑和基座已分離。碑上有“斡爾垛”三個字,在蒙古、土耳其及通古斯語中是“宮殿、郭城或行宮”的意思,據查史料,這裡曾經是元至元九年1272年)安西王忙哥剌的王府,安西王是忽必烈三子忙哥剌的稱號,忽必烈賜其秦王封號,至元十年,忽必烈下詔書修治安西王宮室,其壯麗之程度堪與大都今北京)的皇宮相提並論。“依照臺基的平面和所處奠基石函的位置來推想,這臺基上的宮殿,很可能是前後三進,像北京故宮的三大殿”。推斷安西王城中央臺基的建築結構與元大都大明殿一致。即前為朝會正殿,中為中殿,後為寢殿。城為長方形,周長2282米,東西各長54米,城的四角向外突出。宮殿居城的中心,周有川湖泉水,外有軍隊駐紮,老百姓多居住於城外。
安西王府。這裡雖然比不上漢代王陵一般開闊宏偉,比不上大小雁塔華美壯麗,可它的荒涼破敗卻尤惹人憐。月然在冬天的清晨,第一次漫步在一從從荒草從槐和酸棗樹當中,腳下就是元代宮殿的磚瓦殘片,她彷彿能聽到從遠古傳來的聲音,那是鏗鏘的蒙古語和馬鳴,大火焚燒、人聲奔號的聲音,宮殿轟然倒塌的聲音……
後來她查資料,得知這安西王府果然經過戰火的損毀,在這座宮殿裡有過盛極一時的權力巔峰,也有過背叛殺戮,最後歸於長時間的沉寂,最後毀於戰火,變成一片瓦礫堆。
自從發現這座遺址,月然經常在夜班結束後,清晨六點鐘的樣子,趁著天色矇矇亮,從單位裡走出來,揹著自己的挎包,步行五分鐘就到了這裡,爬上紅磚牆,穿過樹叢,就來到宮殿的中間。來過數次之後,她對這裡非常的熟悉,雜草從中也能行走自如。她常常靜立在宮殿當中,把自己放空,長時間處於空白當中,之後她就能感受到這宮殿漸漸的恢複,剛開始是一點點的宮牆砌起,後來越來越快,整個大殿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其他建築大片大片黃綠藍及其他諸色琉璃瓦像雲彩一樣飄滿了整個王府,紅門欄馬牆,河水曲繞,有白玉橋三座,皆琢龍鳳祥雲,明瑩如玉,橋下有青石臺沿螭首、十字角樓,金紅瑣窗……
恢複王府宮殿耗費了月然很大的心力。過了好幾天後她再來,再次處於空白冥想當中時,她就可以自如的在已經恢複的宮殿中行走了。慢慢的她能看到一些來來往往的宮女、侍從,武士,這些人出現在宮殿的戶外,漸漸的由灰色的虛影變成有顏色的實體。這是第二次,又一次的精疲力盡。
第三次是在一個星期後。天氣難得的晴朗,天空也亮的比平時早些。月然把挎包放在地上,自己閉著眼睛慢慢的來回在荒地上走動。這次她很快就出現在一座殿閣前,竟然能走入其中,楹梁四壁立,至為高曠,通用絹素帽之,畫以龍鳳;中設金屏障,裝飾之美,難以盡述。而她則是元代宮中的一位仕女,穿著元朝蒙古貴族的服裝,梳著高高的發髻,帶小帽,長長的朱紅色衣袍拖曳在地面上……
冥想太深入逼真,以至於她能感覺到自己無形的長袍被什麼東西掛住,而不能再前行。她回頭看,見自己的“袍子”掛在一塊小小的凸起物之上,她轉身折返,掀起“袍子”,地板上有一塊三角形球面瓦礫,她本來只想掀起就走,可目光一瞥,發現那黃褐色瓦礫上竟然有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