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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因見已是黃昏,尚未找好落腳處,便問店家:“店家,這裡附近可有客店,我正想要去投宿。”店家回答說:“那就非常不湊巧了,這兒偏僻沒什麼客棧。不過是有幾戶農家,恐怕見你這麼老,也不願收留。”聽到這裡,高先生自是失望之極,這時又聽得店家說:“不過你可以往前再走五裡,那兒有一戶姓袁的人家。估計那兒的人願意留你!”高先生道了謝,決定茶後到袁家問問。小黛說:“不知那姓袁的人家有沒有好吃的,要是能吃到一碗美美的雞湯就好了。”高先生說:“要是有雞湯那當然是好的,要是沒有雞湯,有一碗豬肉湯那也是好的。”這麼說著,他也想吃肉了。

喝完茶水,吃完幹糧,又繼續上路了,一老一少走在夕陽中。天天越來越暗,再不多時天空完全沒有了陽光,直至星光出現,才發現前面有一戶人家。那戶人家靠著山體。大門牌匾橫題著“水月山莊”四個方正大字。當時雖是光線昏暗,但能望見牆內假山假水,又有魚池、竹林,倒是極雅緻的一住處,因此高先生說:“原來這樣一個山莊,在這種漂亮的地方栽花自娛自樂那倒是挺好,卻又不知山莊的主人是個怎樣的人。”上前拉動門環,沒多久出來一個二十歲的僕人,問:“兩位有什麼事?”

高先生把來意說明,僕人想也不想,冷冷地拒絕了。高先生感到有些意外,難道這戶人家不顧及一個老人和孩子的請求嗎?雖是被拒絕了,但也不願強求,拉著小黛的手轉身就走。

剛沒走幾步便聽得一人說:“老人家快回來。”接著就聽到那人呵斥剛開門的僕人。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農夫模樣的中年男子,手持燭臺。那農夫說:“老人家好,在下姓袁,乃是這山莊的主人。兩位快請進。”

進了門,見方形的院子,有兩個水缸,東首又有一個木頭人,像是用來練武的。正堂掛著一幅道師鐘馗的畫像,畫像猙獰怒目,在微弱的燈光下讓人看了實在害怕。那農夫模樣的中年男子說:“兩位想必已經餓了,飯菜也剛準備好,請過來吃飯吧。”高先生說:“多謝啦!”

右廳是用餐的地方。只見桌上的飯菜熱氣蒸騰,除了大盆青菜豆腐之外,居然還有一隻大肥雞。小黛暗暗歡喜,嚥了一口水,說:“爺爺,今晚有雞湯喝了,太好了。”她說話甚是清脆,在這空曠的右廳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那農夫說哦:“小姑娘要是想喝雞湯就請快點坐下來吧。”

桌旁除了農夫之外還有兩人,也是差不多的年紀,都做農夫打扮。高先生拱手道謝,說了自己的名字,又請問對方的姓名。一個面目清瘦的農夫說:“在下姓崔。”小黛輕輕叫了一聲,說:“真好,和我同姓。”那姓崔的農夫大笑說:“真的?看來咱們五百年前是一家,真是再好不過了。”說完指著坐在旁邊的人說:“這位姓朱。我和朱兄皆是客居在此,已有些時日了。”

高先生坐下來吃飯,覺得這三位的談吐真不像是尋常的農夫,反倒像是喬裝打扮的武林中人。於是小心提防著,臉上仍裝作毫不知情。飯罷,姓朱的農夫從暗處提出一塊大石頭放在門口。那塊石頭少說也有一百斤,但見他拿得很輕松,顯然是有一身武功的,高先生愣愣地看著,難以明白。袁莊主解釋說:“山裡的老虎野獸多,因此用石頭才能堵住門戶,兩位不要見怪。”高先生說:“原來如此,看來在這太平盛世,山裡竟還有老虎。”說了這話,心裡又想:“這幾個人恐怕是喬裝的大盜,今晚糊裡糊塗地闖進了賊窟,該是如何是好。我倒還好,但小黛年紀小,恐怕會有危險。”心中擔憂著,臉上仍表現很自然,沒有絲毫的恐懼或是懷疑。

進了客房,朦朦朧朧地睡了個把小時,就聽見小黛先起了身,迷迷糊糊說:“爺爺,我睡不著,這裡的氣氛不大對勁吶。”高先生醒了,使勁吸了一口氣,聞到一股淡淡的腐敗之味。他點亮燭臺,走到牆角的一隻木箱邊,大約腐敗之氣就是從木箱傳來。那木箱長方形,外面很破舊了,用一把小銅鎖鎖住。小黛就問:“爺爺,箱子有什麼古怪嗎?”高先生說:“恐怕是有古怪。要開啟看看。”將拇指放在中指和食指上,隔空彈向銅鎖,“叮”的兩聲,銅鎖碎成一地。

小黛從小哪見過這樣隔空碎銅的奇妙事,忍不住叫起來。高先生只求不多聲響,只好捂住她的嘴。小黛就不做聲了,小聲說:“爺爺很厲害。”掀開木箱,一陣幾欲作嘔的氣味撲鼻而來,赫然見到箱內兩顆頭顱。頭顱都用石灰、藥料泡過,不過時日一久,已開始腐爛。看著頭顱上黑黑的須眉,幾乎將晚飯嘔出了,連忙合上箱子。

小黛早已嚇得叫不出聲音來,嘔又嘔不出來,嘴裡念著“爺爺”二字不停。高先生跌坐在地上,驚魂初定,努力忘記方才看到的一切,只是如何能忘得掉。

門外有一人嘿嘿笑道:“老頭兒,你是不是看到了木箱裡的人頭了?有趣得很吧?”高先生聽他還能開玩笑,知他一定是個惡人,立即站起來按住門匝,假裝鎮定說:“沒有,什麼也沒看見!”門外的人不斷地踹門,但高先生死死按住房門,紋絲不動。聽得門外罵了一句“死老頭兒”就沒了聲息,過了一會兒,門又被踹動了。聽聲音那三個農夫都在門外,而且拿著兵刃。高先生索性把門開開,讓他們進來,便站到床邊,安慰正在哭鬧的小黛。

姓朱的提著短刀站在門口卻不進來,說:“真是不幸,一個老頭子一個小女娃。殺了未免作孽太多。”兩位兩人各提著單刀站在他旁邊,狠狠盯著屋內兩人。高先生見他們兇性呈現,不再假裝懵懂,就問:“你們是何人,為何房間的木箱裡有兩顆人頭?死者是誰?”

姓袁的發出一聲冷笑,說:“那死者是誰,嘿嘿,你到了閻王殿自然就知道了。”小黛被他兇惡的眼神嚇怕了,哭說:“爺爺,我不想死!活著好,我不想死!”姓朱的心看她哭哭啼啼,又生怕他們將秘密洩露出去,心一狠,說:“大哥,不如殺了他們,反正一老一小的沒什麼用!”聽了此話,小黛更害怕了,躲在高先生後面,不敢出聲。高先生低聲安慰說:“別害怕,爺爺保護你!”又高聲對三人說:“你們三人最好投案自首,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姓袁的叫道:“一個老頭子年紀這麼大,嘴巴還這麼硬!”沖進來一刀劈去,高先生衣袖一拂,他便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外門兩人見他倒在地上全然沒了聲息,怯了幾分,拔腿想跑,但高先生哪裡容他們逃走,衣袖再拂兩下,兩人就倒在地上了。

他們不過一時閉氣,並未死去。高先生拉著小黛的手出了房門,剛到正廳,天井飛下一個人影。高先生定睛一看,此人滿臉胡須,正是傍晚時分在茶棚相識的端木元。見他站穩腳跟,頗有英雄偉岸之風,手中的長劍散發著淡淡寒光。高先生見他突然來此,就問:“端木先生,你來這裡做什麼?”端木元說:“當然是來就你們的。這屋裡的這三個人乃是冀南三雄,大哥叫袁頌北,二哥叫朱燕,三哥叫崔延,我本已經追捕多年,這兩天才追到琅玡山。沒想到你們兩個卻羊入虎口,剛才聽到屋裡聲音,我這才現身。”高先生說:“原來如此,不過在下已制住這三個惡徒,就不用你出手。”端木元有些驚訝,說:“你這歲數,身體倒是硬朗。”小黛說:“我和爺爺差點就變成兩具死屍了。”

端木元說:“你們快走,這裡的事讓我來料理。”高先生不急著走,問:“冀南三雄犯了什麼罪,我怎麼沒有聽說過?”端木元說:“冀南三雄奸殺燒淫無惡不作。”高先生點頭說:“我已經將他們拍暈在地。”端木元說:“快帶我去看看!”然後高先生帶他回到原來住的地方。那三人仍躺在地上,高先生衣袖對著空氣拂動幾下,三雄就醒過來了。端木元將他們押到床邊,喝道:“你們做了壞事,今天可認栽?”

袁頌北只是哼哼,並不說話。朱燕卻叫道:“不錯,咱兄弟三個的確做了不少惡事,在此隱居也有一年多,清福也享夠了,要殺要刮悉聽尊便!”袁頌北罵他沒骨氣,說:“今天就拼個你死我活,拼了!”正要發狂,端木元用劍抵著他胸口,登時就動彈不得了。崔延先前一直沒有說話,這時開口說:“行走江湖的有誰不認得你,大明鼎鼎的端木元!江湖人傳你劍法天下第一,哼,今天栽在你手裡也算值了!”袁頌北說:“三弟別說這樣的喪氣話,拼死一搏還有活命的機會!”端木元冷冷一笑,說:“螢蟲之光也敢與日月相鬥!憑你們三個也有機會打敗我嗎?”崔延啐了一口,但沒啐到臉上,但端木元很生氣,罵道:“你既然不怕死,今天就拿你來開刀。”劍身一動,往他喉痛刺去,那劍尖距離喉嚨尚有半寸,忽然劍身一震,斷成兩截。

端木元大為動怒,扔下短劍,往高先生看去,說:“是你?為什麼弄斷了我的劍!”高先生正色說:“像你這麼隨便殺人,我豈能不管,你要將他們懲治於法還得送去官府才行!”端木元一聽,覺得這老頭子實在可笑,說:“好一個老糊塗,你是越老越糊塗了,是不是?現在的官府哪會管這等事。你倒天真爛漫。先把你弄走再說!”反手一抓,抓住高先生的右腕,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內力竟然便像洪水決堤流入對方體內。

高先生微微一笑,反運內力,將吸過來的內力傳了過去。端木元覺得一股雄厚無比的內力傳過來,遠比自己的強得多,一時漲得滿臉通紅。小黛見兩個老人的手抓著不放,就笑了,說:“你們好不奇怪,不抓壞人,抓手好玩嗎?”高先生抽回自己的手,整理衣袖。小黛在一旁勸說:“爺爺,你放過姓崔的叔叔好不好,他說不定是我的親戚呢!”高先生說:“好,爺爺聽你的,不傷害那姓崔的。”

哪怕旁邊有高人求情,端木元也不想放過他們,仍是狠狠說:“想活命哪有這麼簡單,想死也沒有這麼簡單!”袁頌北見他怒目嗔視,原是一個很硬氣的人,卻忽然哀求說:“兩位大俠若真要我們死,那就算了,只是我袁某有一個請求,我尚有一個生病的母親,怕我們兄弟三個死了沒有人照顧。懇請一天給我們安排妥當母親的後半輩子吧。”高先生見他說得甚是真切,心中動容,說:“很好,我最喜歡孝敬父母的孩子了。你說她病了,你快帶我去看看,看看是得什麼病。”

三人見暫時得以活命,紛紛磕頭感謝。高先生說:“不必謝我,快帶我去看看吧!”端木元此時在想吸走內力的事,不相信內力可以有如此神奇的力量,認為他在玩妖術,心中略有輕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