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中的風笛聲由婉轉漸漸變得悽涼，如悲慼的少女在哭泣，背叛、沉痛、絕望、憤恨，交織在悽涼的樂曲之中。

很難想象，這是由男人而發出的聲音。當然，葉風並沒有看到那個人本人，但這悽婉的幾乎不需要猜測。

一個黑色的影子出現在迷霧中，伴著越來越清晰的風笛曲，徐徐地接近，然後影子慢慢變成了白色。

之前是這個人在迷霧中的影子，而現在是他本人，他一身白色的衣服。而且款式有些奇怪，有種一身縞素的感覺。

他的確是淚千浪，雖然葉風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裝束。相處過很多年，一起長大的，曾經生死與共，所以葉風知道，這個人是很討厭白色和黑色的衣服的，而偏愛灰色或者彩色的服飾。

他曾經告訴過葉風理由，黑色和白色，都有象徵死亡和消沉的意思。他不是個熱情的人，甚至可以說冷漠，但他卻厭惡死亡和消沉，所謂的內心明亮。

明亮的內心，在那一刻熄滅，在那一刻消亡，隨著她從高聳的懸崖上墜落開始，因為他的心也隨著她的墜落而一起墜落。

“你肯定聽出來是我！”淚千浪對葉風道。

白皙的臉，眼圈微紅，一身白衣，黑夜裡的他看起來甚至有種已經死亡的人的感覺。

“當然！”葉風道。

“聽出我吹奏的曲子了嗎？”

“開始終結總是沒變改，天邊的你飄泊白雲外，苦海翻起愛恨，在世間難逃避命運！”葉風很肯定地道：“是你最常吹奏的那首《一生所愛》。”

淚千浪微微咧了下嘴，顯出極其淺淡的一縷笑意。

葉風怔了一下，他忽然明白了淚千浪今晚的裝束是怎麼一個用意。

淚千浪緩緩走到葉風面前，展開自己的手掌，他的手裡攢著一大把櫻花，已經幹了的，顏色發白很輕。

他隨手一揮灑，櫻花隨即飄散在四周，隨風飄在漫天的迷霧之中，黑夜中宛如揮灑給死人的冥幣。

“今天是她的忌日！”淚千浪原本握著櫻花的手搭在葉風肩膀上，面對他正色道。

“你沒有流淚！”葉風道。

淚千浪道：“你知道，我流淚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所以你應該不希望看到我流淚才對，即使是這樣的日子。”

“但你現在的心情，不流淚不太可能！我知道你的心死了，因為她的離去，你愛的人離去！然而，她並沒有死，不是嗎？”葉風面對淚千浪也正色道。

“死了！至少曾經的她死了！因你而死！”淚千浪道。

葉風道：“從師門的那個山崖墜下，基本上不會死，那裡的江水溫柔得像女人的身體，我們都曾跳下去享受過。”

葉風並沒有誇大，事實上是的確如此的。那個高聳的山崖雖然高得可怕，但絕對不至死，只有不會游泳的人或者抗擊能力差墜下去摔暈的人才會死。以他們的能力，是不會摔死的。

更重要的是，葉風已經知道了那個女人的身份，她有麒麟血紋身，所以她是她們其中之一，而且就是自己素未謀面的夢輕舞。

只是一個問題，葉風始終沒有搞明白……！

“對！你和我都跳下去過，還有花非花、笑千愁！為了對愛的人證明自己的勇氣，我們幾個都做過傻事。我是為了她而跳，而你和花非花是為了那個女孩子，離歌！”淚千浪很肯定地道。

葉風笑了笑，淚千浪的確是個足夠煽情並且非常會製造意境的人，比如現在的葉風正被他帶入了一種意境之中。

往日的場景一幕幕地浮現，高聳的懸崖邊上，幾個年輕人伴著日落，一起縱身跳下了山崖，然後墜入江中，很刺激地在江中翻滾。

那時候的他們還沒有出山，手上還沒有沾上血的他們，其實單純得和中學裡的學生並沒有任何區別。

不同的是，他們學習的是殺人的本領，各種複雜的殺手本領，還有在世界各地生存、流竄的能力。

那是一段痛並快樂著的時光，現在他們退出了，他們中的很多人已經不願意他們成為世界頂級殺手後的一系列豐功偉績，但他們會偶爾地回憶起之前的那段時光。

那時候的他們，只知道世界很大，並且等待著他們去征服，他們的師父就是這樣灌輸他們的。

現在的他們有的人已經改了名字，其實他們的名字比較統一，他們的名字中都有那個可怕的人名字中的一個字：千！

葉風叫風千羽，花非花其實叫花千樹，然後雪千尋，月阡陌其實叫月千陌，再便是淚千浪，笑千愁，離歌其實叫離千歌，夢輕舞其實叫夢千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