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嶺廢窯，一個曾經容納將近四千工人的窯廠，現如今已經完廢棄了。到處都長滿了半人深的荒草，那些砌著紅磚的磚窯，依然躺在藍天白雲享受最後的時光。

我和韋奈在廢窯那棵大楓樹下碰了面。

韋奈這幾天被太陽曬黑了些，但身體似乎更結實了，重量超過100公斤的他，跟他接近一米八五的個子倒也適應，一點也不顯胖。他拳頭粗大，雖然我沒有看到他出過手，但我直接懷疑，他可以一拳打死一頭健牛。

他像往常一樣跟我親熱了一番，就帶著我往縱深裡去了。

這個地方我來過幾次，所以並不是很陌生，韋奈和奧斯丁經常來，他們說這裡盛產野兔，我倒是吃到過幾次野免這種美味，不過那都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了。

一邊走一邊撥開半人深的野草，我真擔心草叢裡忽然躥出一條黃金蟒或是眼鏡蛇這類大傢伙，那我和韋奈就只好躺屍在這個地方任由烈日暴曬和野狗分食了。

“他一個人來這個鬼地方幹什麼啊？”

看著周圍茂盛而又荒涼的山脊和廢棄的磚窯，我感覺我的膽氣在一陣陣的收縮。

韋奈走在我前面，留給我一面結實的背影，威武若山。遇到一般情況，我想根本不用我出手，有他收拾局面就夠了。

“你失蹤這段時間，他結識了一個名字叫做卓姻男的英國女人……”

“停！”我打斷韋奈的話，“你說這個名字叫卓姻男的女人是英國人，可聽他的名字，分明是中國人的名字啊！”

“她本來就是中國人，屬於出口轉內銷一類二貨。”這種話過去我經常掛在嘴邊，現在我不說了，韋奈卻順口就把它說了出來，“自從見了卓姻男，奧斯丁就變了個人，成天圍著她轉，就像八輩子沒有見過女人似的……”

“你見過這個女人麼？”

“看在奧斯丁的份上，陪她吃過一餐飯。”

“她人長得漂亮麼？”

“漂亮個剷剷，人長得牛高馬大的，看著都噁心，更不要說和她睡在一張床上了。”

“可奧斯丁就好這一口，你就別責怪他了。”我拍了拍韋奈的肩膀，“不是我說你韋奈，你呀就是這麼個暴脾氣，見不得兄弟們不聽話，可話又說回來了，每個人都有一個脾氣都有一個愛好，你總不能叫大家跟你一樣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老大，但我不是這個意思——”韋奈無奈地笑了一下，“等會兒你見到了那個女人，就知道我說的話的意思了。”

韋奈說的話，我懂。這奧斯丁，也許真的走上了一條邪路，不然憑韋奈的個性，也不會如此急切地跟我的解釋，原本他是個沉得氣的人。

我沒有跟他繼續討論這個話題。我把眼睛看向了遠處。這個廢棄的磚窯是建在半山腰上的，站在隱沒有草叢間的路的拐彎處，可以眺望到遠處的村落和延綿起伏的群山。

太陽落到了西邊山峰的一個椏口上，彩霞灑滿了大半個天空，遠山近嶺籠罩著霞光當中，看上去美麗極了。

這是一個相當安靜的黃昏。

各種各樣的鳥已經歸巢了，正在樹梢間嘰嘰喳喳地鳴叫。

風吹過，草叢發出嘩嘩啦啦的響聲。

拐過一個蛇形路口，我猝然看到前面的一口破窯口前站著兩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夕輝照在他們的臉頰上，看去就像古銅的顏色。

他們是黃種人，但我看得出，他們絕不是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