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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給田大人備轎

刑部右侍郎田文第今年五十八歲了,但是,看起來依然和四十多歲的時候沒什麼區別。

年前,他又新納了一房小妾,這幾乎成了刑部衙門的一樁趣事了,從南京刑部郎中升遷到北京刑部做侍郎起,他納妾的速度,幾乎是一年一個。

這種事情,原本無可厚非,不過田文第時常將這事情掛在嘴邊,並自詡風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以至於到了後來,即使是他的屬官們,在他心情好的時候,也可以拿這事情和他說笑幾句了。

不過,最近他可沒多少心情沉迷在這男女之事上,哪怕幾個小妾據說又在床底之事上開發出了什麼新花樣來,他也沒多大興趣。

他不想五十八歲就致仕回鄉。

他從南京升遷,是走的徐閣老的路子,那自然他也是徐有貞的人了。

這人的命真很不能比,他和徐閣老兩人原本就是多年的相識,可誰知道,這幾年眼睛一眨,人家就已經位極人臣了,而他依然在刑部蹉跎。

好吧,刑部右侍郎,大明的正三品文臣,也不算是蹉跎了,但是,若是能在致仕之前,能坐上秋官(注1)的位置,那他這一輩子可就真的什麼遺憾都沒有了。

如果朝局沒有大的改變的話,他覺得他的這個願望,真有實現的可能,當然,前提是他的靠山徐有貞,一直能是徐閣老,一直是內閣首輔。

但是,如今情況大不相同了。

宮裡天子的情況,是百官們都關心的,其實,當太子監國的旨意出來的時候,大多數人心裡都清楚大致是怎麼一回事了,對他們而言,無非是等待的問題,是時間的問題,他們等舊皇駕崩,等新皇上位然後效忠新皇即可。

即使大家都清楚局勢的發展大致是這樣了,但是,新皇上位之後,是蕭規曹隨,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就真是天知道了。

至少,田文第的靠山,那位徐閣老是絕對不會去賭新皇的心性的。

既然徐閣老不賭,那麼,田文第自然也不能賭了。貌似,若是真的內閣首輔換了個人,他這個刑部侍郎好像也只有致仕回鄉這個結果了,五十八歲的侍郎,履歷上也沒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功績,若是在這位置上待著不走,那就只能等著別人攆他走了。

今日是他坐衙當值。

衙門裡最近比較忙,那都是因為國子監士子鬧事的事情,這件事情的始末如何,他是清楚的,雖然他沒有親手去操辦,但是造成這樣的結果,他一點都不奇怪。

徐閣老可用的人太多了,鼓動一群還沒進入官場的讀書人算什麼,就是那錦衣衛逯杲,莫名其妙的就這麼沒了,倒是讓他有幾分唏噓,所以說,這世事無常,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

“大人,外面有人求見!”

處理了一些必須要他處理的日常公事,他在自己的署房裡,微微的出神,若是有人看到他這幅模樣,只會以為他在凝神思考著什麼大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什麼都沒想,就是在那裡發呆而已,就好像平日裡一臉威嚴卻基本不過問刑部裡的公事的尚書大人一樣。

“什麼人求見?”他看著來人:“若是公事,下面大人辦不好嗎?”

“是太子殿下緝事廠的人!”來人嚥了一口口水:“說是要見大人你!”

田文第心裡咯噔一下,他這個時候,最不想見的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就好像一個人正在主人家裡,偷偷摸摸的做點小動作的時候,卻突然被主人家的兒子發現了,偏生,這小動作,還是針對主人家的這兒子的。

“請他們進來吧!”田文第鎮定了一下,心裡多了一個心眼:“召集衙門裡的護兵,多加戒備,防止逯指揮使的事情再次發生,驚擾了太子殿下的人!”

片刻之後,一行人從外面走了進來,田文第走了出去站在屋簷下,凝視著來人。

“東宮緝事廠掌班汪直,見過田大人!”

“好說!汪掌班何事來見本官?”田文第沒有請他們進署房的意思,刑部裡不止他是徐閣老的人,他不希望讓徐閣老覺得他和太子的人有是什麼私密的接觸。

“奉太子令,緝事廠高度關注日前錦衣衛指揮使逯杲一案!!”汪直朗聲說道:“經查,刑部郎中諸小樓可能涉及此案,我緝事廠想請諸郎中回我緝事廠,協助查辦此案!”

“又是協助查案!”田文第臉色一冷:“上一次錦衣衛南衙來我刑部,請去了一個主事,此事至今還沒有下文,如今東宮緝事廠又來一個協助查案,莫非大明律法在太子眼裡不過是一個擺設,滿朝文武,太子殿下想請誰協助查案,就可以請誰協助查案?”

汪直一臉驚詫的看著田文第,很是不解的說道:“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田文第肅然說道:“太祖皇帝頒佈《大明律》,無論官員百姓,一律依照律法行事,這才是我大明朝的根本,若是朝廷命官真觸犯了律法,自然有我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偵拿會審,太子殿下還小,一定是被人蠱惑,才做出這種有害大明根本的舉動,罔顧國法,壞儲君賢名,太子殿下身邊有奸人!”

“田大人,汪直不過是一個給跑腿辦差的,你的這些道理,汪直不懂,也不想懂!”汪直說道:“我就知道,這事情是太子殿下交給我的差事,我就得把他辦好!”

“不可能!”田文第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一步都不能退縮,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看著他呢:“太子殿下派人詢問案情,我絕無阻攔之意,但是,若是要以協助辦案的名義帶我刑部的官員走,還請汪掌班拿內閣的批文和三司的公文來!”

這番話說的擲地有聲,就連田文第都覺得自己有理有據,正氣凜然,他甚至覺得這大概是自己這一輩子的高光時刻了,在自己的呵斥下,太子的爪牙灰溜溜的退走,這樣的事情,將來等到致仕之後,大抵是可以記錄在族譜上的一樁美談。

汪直看著他,嘿嘿的笑了幾聲:“我就知道是這樣,看來,田大人對那諸郎中的維護之意很堅決了,那少不得,我緝事廠要查一查田大人和那諸郎中之間,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田大人,我緝事廠那裡,有好酒好茶,不如和諸郎中,一起去坐坐吧!”

“鼠輩而敢!”田文第聞言,氣的渾身發抖:“來人啊,請這些人出去,我要親自去東宮見太子,這群鼠輩在外面胡作非為,到處敗壞太子殿下的名聲,必須嚴懲不貸!”

四周的護衛、捕快嘩啦啦的就湧了進來,將這十幾個緝事廠的人包圍在其中,這裡是刑部的老窩,不缺拿刀拿槍的人,更不缺抓人的手段,看這些衝進來的人的架勢,田文第口中的“請他們出去”,更像是緝事廠人一反抗,就將這些人全部抓起來“送他們出去”的意思了。

“我等緝事廠諸人,都是太子近衛,領侍衛牌!”汪直陰惻惻的看著四周的鎖鏈刀槍:“你們敢對我們動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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