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舅舅帶了很多人進來了。他的身後跟著許多侍衛,每兩個人扛著一個大罈子在肩上,瞬間就擺滿了整個房間。
我們都被舅舅的舉動給搞搞糊塗了,這是要做什麼呢?
“這是?”孃親問道。
舅舅命人放下那些大缸,在屋子裡擺了兩排,他臉上洋溢著興奮的情緒,激動又急切:“皇姐,姐夫,你看看我給你們帶來了什麼!”
他走過去撕開了一口大缸上面的封紙,裡面清清亮亮的液體泛著琥珀色的光澤,酒香立刻瀰漫了整個房間。原來這麼多大缸裡面裝的全是酒!這讓我們更加不解起來。在我生日的時候舅舅沒有送我漂亮的髮帶,也沒有送我銀質的手鐲,而是抬了這麼多酒來。
“皇姐,你可記得這女兒紅的來歷?”
孃親疑惑的點了點頭,回答道:“這女兒紅是兩江一代的習俗,若家裡生了女兒,便在自家的地窖裡藏上一罈子米酒,在女兒十五六歲出嫁這一天拿出來飲用,因此這酒便有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女兒紅。”
孃親明白女兒紅的來歷,但是她不知道這女兒紅究竟抬到這裡來是作何用意。
“這女兒紅正是清漪小公主出生時,聖上親手在酒窖裡藏下的,也算是做舅舅們的一片心意。這是清漪長這麼大我第一次來雪域看望她,因此便帶了一半的酒來。”四王爺解釋著,他的表情充滿了慈祥和親切,但也微微的帶著些許不甘和慚愧,因為畢竟為了和親遠嫁北疆的人是當年年紀尚小的自己的姐姐。
“真是有勞費心了,想不到這是中原的風俗,女兒紅,很美的名字。”爹爹說道,他行了一禮謝過舅舅的有心。
“呵呵,姐夫何必客氣!今日小清兒生日,大家都嚐嚐!”舅舅揮了揮手,命人將兩罈子酒抬出門去,分給其他人喝。大堂裡的人也都清空了剛剛裝上的葡萄酒,換上了這來自中原的窖藏七年的女兒紅。
大家相聚一堂舉杯,其樂融融。這看似是人家最美滿的時刻,卻是暗藏玄機。
然而,人最容易被打敗的東西,便是溫情。
若是有人突然給你帶來了一些奇怪的好東西,那麼他便會再給你帶來一些奇怪的壞東西。
酒過三巡之後,聖宮裡的氛圍變得更加的暖意洋洋,但是舅舅的神情卻變得慢慢冷峻起來。
“皇姐,這麼多年,你可曾經想過,回到帝都?”四舅舅問道。
孃親笑了起來,她臉上的笑意是由衷的幸福模樣:“我現在夫婿子女一切安好,北疆風調雨順,長安國富民安,我的家在這裡,當然要留在這裡了。”
她看向爹爹,兩人會心一笑。
“也就是說,你不願意離開聖主了?”四舅舅繼續問道。
他這突兀的問題令爹孃覺得莫名其妙:“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舅舅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他轉過臉去不看爹爹和孃親。他的側臉看上去陰冷且深沉,像是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的另一個人。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爹爹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敬舅舅:“放心吧,南音跟我這麼多年了,我們夫妻兩人一起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往後的日子裡我也會一如既往的對她好,認真的呵護她的,絕對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的。”
爹爹真誠的說著,娘十年前跟著爹爹從長安來到北疆,在這雪域中生活了這麼多年也已經完全習慣了,但這裡畢竟不是孃親的故鄉,十年的離別,讓舅舅對孃親的心疼更多了幾分。
舅舅依舊側著臉看向別處,他並沒有接爹爹的酒杯,爹爹的雙手就這樣尷尬的懸在半空中。他臉上的冷峻絲毫沒有減少,難道他突如其來的寒意不是因為孃親?
此刻的氣氛分外沉靜,然而,這股安靜卻顯得異常詭異。我發現桌上的食物似乎已經放置了很久,卻沒有侍女來端來新的,換掉舊的。
此刻爹孃也發現了不對勁,孃親不可思議的看著舅舅,顫抖著問道:“你,做了什麼?”
“你,你居然下毒……”爹爹難以置信的說道,在他沒說這句話之前,大家都覺得自己好好的,但是當爹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孃親和旁邊的人稍一走動,便如同抽掉了骨頭一般,癱軟下來。
本來幾位抬酒進來的男子,此刻都站在了雪域聖宮的宮門口,雖然還是轎伕的扮相,但是光從那氣勢上面看來,他們是受過正規訓練的最好的殺手。他們就這樣冰冷的站在大殿的門口,像是一道生死符,將內外隔絕開來。大殿的大門並沒有關掉,從裡面望出去,外面只有漆黑的夜色,不見人影。
“你把其他人都怎麼了?”爹爹強壓著憤怒問道。
“你這時候連自己都管不了還想管別人?他們的命運跟你一樣,今晚,都得死!”舅舅站起來,惡狠狠的說道。他眼裡的光像一頭髮狠的野獸。
舅舅突然之間的變化將我和孃親都嚇壞了,孃親站了起來,但是剛站起來便發現身體的不對勁,她定了定神,然後猛然抬起頭來驚恐的望著眼前那個是她弟弟的男人:“是雲煙散?”
舅舅臉漲得通紅,他像一隻發狂的野獸,隨時都有可能向周圍的人發起攻擊。他紅著眼睛,朝阿孃默默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