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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同伴

三天後,她決定留下來。因為大連迎來了冬天,下了第一場大雪。她坐在窗前,看著雪花一片一片從窗前飄落。她的心在此刻變得安靜。冬天,是她喜歡的季節。這樣,她就可以窩在溫暖的被窩裡睡懶覺,穿著厚重的衣服在雪中奔跑,撥出大口大口的白氣,看它們在空中消失。她感覺雪花落在臉頰上,化成水,輕輕滑過。似一個輕輕的吻,稍縱即逝。

她說:“林言,我要留下來,找份工作,在這兒過冬。我想看冬天的海,看冬天的雪。”

“你究竟是為我而來,還是為這場雪?”林言拿起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

她笑,說:“你應該說是這場雪將我留下。”

她在一家咖啡廳找了一份工作。從早晨八點工作到下午五點,或者從下午三點工作到深夜十一點。坐在吧臺認真煮著每一杯咖啡,送到客人面前。喜歡看他們心滿意足地喝著,或者在午後慵懶的陽光下與同伴聊天,或者在夜晚昏暗的光線中低語。人不多時,她會給自己做一杯愛爾蘭咖啡,倚著吧臺慢飲。她喜歡愛爾蘭咖啡的物語,“得不到的愛,思念此生無緣人”以及它另一個名字“天使的眼淚”。這是一個愛而不得的故事。她喜歡這份愛情的單純,美好,祝福。她常常在這種時候,看見窗外夕陽很美,心中平靜,感謝今年冬天可以如此度過。

有時,林言會來接她。下午五點,在門口等她出來,拉著她的手去附近吃晚餐。他不讓藍珊下廚。在一次品嘗過藍珊的手藝後,堅決不讓她再有第二次機會考驗自己的味覺。自己也會下廚,做一些家常小菜。吃晚餐時,會為她點上一杯摩卡或者哥倫比亞,一份芝士蛋糕,一份蔬菜沙拉。有時不要蛋糕,會換成冰激淩。

或者是深夜十一點,在門口等她出來後上前將她擁進自己溫暖的大衣裡。她向來穿的很少,雙手總是寒冷。林言喜歡捂著她的手不停的哈氣取暖,看著她凍著通紅的臉笑得天真。

林言很佩服藍珊每天喝那麼多咖啡,竟然很少失眠。冬天的她,特別嗜睡,特別討厭早起。他六點起床,吃完早餐,拍著她的臉。她發出如貓一樣的聲音向被窩裡鑽去。不用早起時,亦會將她弄醒,看著她煩躁的扭動身體,催促他快點上班。林言喜歡貪睡的她,如未睡醒的孩子,滿臉慵懶,撒嬌,就是不願起床。

兩人第一次接吻是在雪中。她站在那兒,抬頭仰望天空,看著雪花從天而降,眼睛明亮美麗,一如幼童。他不禁上前,將她擁進懷裡。她朝他微笑,嘴角輕揚。他俯下身,吻住她。那一刻,他只覺四周安靜無聲,只剩下他們二人。猶如清晨陽光灑在下了一夜積起得雪上,安靜溫暖。他貪戀這份溫暖,不斷深入,希望汲取更多。不管雪,下的越來越大。

直至下午五點,雪才停止。晚飯後她坐在窗臺上,安靜的看著雪。今晚的月亮很美,給雪披上了層銀黃色的輕紗。她看的入迷,不覺他一直在身後。他被她吸引,對她有了慾望。從後面抱住她,輕吻她的耳根,頸。一下,一下 ,緩慢,輕微,小心翼翼。害怕懷中的她,像忽然受驚的小鹿倉皇而逃。他漸漸脫去她的衣服,看見她黝黑的面板在月光下變得撩人。想起第一次見她,在喀納斯湖邊,她在自己懷中睡去。那時的美好,她從未失去。他變得強烈,在她的身體裡失去了理智。

即使在這種時候,他們也從沒有想過天長地久,想過未來。

藍珊清楚地知道,林言是和許湛不同的人。他們彼此之間從來不做任何承諾。他任她偶爾消失,不知去處,不明歸期。她任他在外應酬多晚,從不過問。他不需要她為他做家務,洗衣服,也不需要她向自己回報行蹤。如同在喀納斯結伴而行,一起時,相處融洽,分開時,各自生活。林言從未向她提起未來,她亦是。兩人相處坦然,心照不宣。

藍珊相信,林言此刻是愛自己的,而自己也是一樣的心情。林言說:“藍珊。我們都是不適合婚姻的人。你太愛自由,始終缺乏安全感,對人沒有足夠的信任感 。你不會結婚。一個男人拴不住你,一個家庭更拴不住你。你太過敏感,一旦嗅到危險,就會倉皇而逃。”

“那麼你呢?擁有一家公司,百萬家産,為何至今仍是單身?”她是在偶然間得知林言的身世,感覺聽到的那個人和眼前這個人不是同一個人。卻也終於明白,為何自己再見他時會想起許湛。二人都是寂寞,英俊,惹人喜愛的男子。

“我也許是不適合婚姻。”林言淡淡的笑。“第一任妻子是青梅竹馬。也許正因為如此,感情從一開始就像一杯溫吞的白開水。不過兩年,彼此厭倦,終是離婚。第二任妻子,是父母喜歡的型別,乖巧,聽話,孝順,似乎從未反駁過我的話,和我吵過架,對我大吼大叫。可是三年後,卻不顧腹中的孩子,割腕自殺。很久之後,我才明白,她嫁給我,並非愛我。只是因為當時我是條件最好的人,婚後的生活讓她漸漸失望。她在我身上投入太多的感情,最終只有失望。第三任妻子是我的助手,本以為相處多年,應該可以到老。才發現,合作和一起生活是兩回事。回到家,仍要面對公司的事,彷彿工作時間變成了24小時。”

“你真心愛過她們嗎?如果真心愛過,那麼三段婚姻未曾可惜過。”

“愛情從來不是簡單的事。”

“愛情如飲水,冷暖自知。”她在沙發上躺下,以一種舒服的姿態看著外面天空。她說:“有些人,愛上是一世的事。有些人,愛上只是一時的事。”

“那麼,我是一世還是一時?”他上前,在她身邊坐下。

“一時。”她笑,眼睛不由眯起。“我對你而言,也未必是那個一世。”

他不語,嘴角愈發溫柔了。

生活以這樣的方式進行。兩個人的生活相交,卻又獨立。彼此都很享受這種狀態,隨時離開,見面,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沒有承諾,所以沒有束縛。

她辭去了咖啡廳的工作,在春天到來的第二個月的時候。她靜靜地聽著咖啡廳裡播放的音樂,一首安靜的義大利的曲子。沒有喝咖啡,向每一位客人微笑,看著他們在位置上坐下,喝著她煮的咖啡。她想外出旅行,然後回去見一見伊水。雖然知道回去後,兩人的關系仍舊無法改善,可,還是想見她。

她遞上辭呈,迅速回到家後開始整理東西,沒有絲毫猶豫和不捨。最後確認了一遍東西,她背上雙肩包,轉身看見林言略帶不滿地站在面前。他問:“你要去哪兒?”

“西藏。也許會去稻城。春天了。”她表現平靜,沒有絲毫意外。

“為什麼不叫上我?我以為我至少成為了你的同伴。”

“我一向獨來獨往。”

“看來,你也不準備回來了。”

“是的。”

沉默在二人之間蔓延。最終,林言輕嘆一口氣。他說:“如果可以的話,三天之後再走吧!我想和你一起去。三天,我需要三天來交代公司的事。”他看向藍珊,見她沒有任何動容。他苦笑:“藍珊,我以為你至少會有一點愛我。你終究不肯為我留下,哪怕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