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這個大鍋叫做地鍋,中間這個叫做蒸桶,上面那個就是天鍋,等下在地鍋上鋪滿酒糧酒母,然後慢火細蒸,酒氣上升,那天鍋裡放著冷水,酒氣在天鍋上凝成酒水,掉在天鍋下面的露臺上,然後順著銅管流出來,這就做出酒了。”
錢皂跟在劉衍的身後,解釋的很詳細。
劉衍聽得十分專注,身後的王靖、苗紹、王芸禾也顧不上擦汗,都是一副大開眼界的表情。
錢皂看著眾人的樣子,臉上雖然恭敬,心裡卻很彆扭,心想:“用高粱做酒能賣出什麼價錢,真是胡鬧,現在米酒才是正途啊!”
不過錢皂早就想明白了,誰給錢誰是大爺,現在有多少人連飯都吃不上,全家都被活活餓死的,現在自己找到了這麼一個活計,老實伺候著就行了。
隨後錢皂用手在蒸桶上一摸,低頭看看灶裡的火,抬頭說道:“甲長,可以蒸酒了。”
錢皂看著劉衍點頭,連忙吆喝說道:“起蒸桶,下酒糧,盯著外面香頭,等那香燃盡,去外面井裡打水去。”
那蒸桶上有木槓,幾名學徒過去,吆喝了聲,齊齊發力,把那蒸桶抬起,地鍋邊上早就有人準備好了,一個釀酒師傅就在那邊盯著,指揮學徒把一桶一桶的酒母酒糧倒入地鍋的大蒸屜中,等倒的差不多,又用木耙將酒糧鋪平。
此時劉衍看到放在乾燥避風處的一個香爐,那裡面並不是常見的一炷香,差不多比自家香爐的線香長度短三分之一。
那些學徒喊著號子,將蒸桶放下,把早就預備好的溼布仔細的圍在蒸桶和地鍋的結合部,防止蒸汽露出,那炷香很快燃盡,學徒們急忙挑著扁擔去擔水。
“甲長,如今天氣嚴寒,水來的太早就降溫太過了,也就出不了酒,只能等火候差不多的時候朝著天鍋加水,這樣才有效果。”錢皂解釋說道。
說完這句,錢皂發現劉衍正在入神的盯著天鍋那邊,錢皂心想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新鮮勁就過去了。
有人一直看著蒸桶,第五個人挑水進來之後,蒸桶上半部分開始有蒸汽冒出,錢皂見狀急忙大聲喊道:“加水”
立刻有學學徒踩著木架梯子上去,人手傳遞,把一桶桶冰涼的井水倒入天鍋。
“水滿了!”
那名學徒吆喝了一聲之後,下面不再傳遞酒桶,但又有人給木架梯子上那人遞了一根木棍。
“下面熱氣烘著,涼水很快就熱了,要不斷的攪和才用的長久些。”
錢皂又解釋說道,外面還有人將柴禾搬進來,一名釀酒師傅站在灶邊上盯著火,不時的安排添柴或者讓風箱速度變化些。
蒸桶上半部分共有四根探出的銅管,每個銅管下面都已經放上了酒罈子。
酒坊儘管通風不錯,不斷有外面的涼氣吹進來,但是熱氣依舊逼人,酒坊裡的人都精赤著上身在忙活,劉衍這一干人裡面,除了王芸禾之外,也都光著膀子。就連王靖都顧不上許多,將上衣脫了下來。
劉衍看到王芸禾臉頰緋紅,也不知道是看見這麼多男丁赤膊上身羞的,還是被這裡面的熱氣給燻得。
此時王芸禾的臉上豆大的汗珠如同下雨一般不斷滴下來,劉衍關心道:“王姑娘,這裡太熱了,你一個姑娘家撐不住的,先去外面透透氣吧。”
王芸禾猶豫了一下,不過隨後還是倔強的說道:“我不,我要接著看。”
劉衍也沒辦法,只好命人取來一把扇子,遞給了王芸禾。不過這屋子裡面到處都是熱氣,扇扇子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出酒了!”
就在這時有人發一聲喊,酒坊上下人等都是露出興奮神情,酒坊能做多久不好說,釀酒出來之後好喝不好喝也難說,但畢竟是新建的酒坊,從無到有幹了幾天,看到酒液從銅管流出,大家都有一種成就感。
劉衍以及身後的苗紹、王靖、王芸禾也都跟著振奮了一下,幾人都盯著那幾個銅管看,一股濃烈的酒味瀰漫開來,這味道很沖鼻,絲毫談不上香味,劉衍神色還算正常,其他人都皺起眉頭。
錢皂看到大家神情,連忙解釋說道:“甲長、諸位,這是酒頭,但凡酒頭都是這樣的。這酒不是馬上裝罈子的,要等這一鍋酒都蒸完,然後把酒混起來存幾天才能賣。”
王靖已經在緩緩搖頭,他儘管沒喝過幾次酒,但也算見過聞過,好酒那裡會有這樣沖鼻的辣味,這樣的酒怎麼可能賣到酒樓飯莊去,這酒坊恐怕要賠錢了,自己與劉衍的這樁生意怕是要黃。
其他人就算沒怎麼見識過,這點關節也能很快想明白,大家臉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禁不住看向劉衍。
但是讓眾人感到意外的是,劉衍神色依舊非常鎮定,絲毫沒有失望的樣子,王芸禾更是細心的看出來,劉衍眉眼間似乎有喜悅的神色。
到底什麼事這麼高興,大家此時也都糊塗了,錢皂倒是沒注意這邊,只是在那裡吆喝說道:“上面用力攪和!”
站在木架梯子上那位學徒拿著木棍用力的攪動天鍋裡的水,銅管裡面的酒淅瀝瀝的不斷落入酒罈中。
酒坊裡越來越熱,銅管裡滴出的酒也越來越少,站在木架梯子上那學徒大聲吆喝說道:“天鍋冒熱氣了!”
“風箱停住,快些換水!”錢皂大聲喊道。
學徒們都在別的酒坊幹過許久,對此已經訓練得很熟練,又有人推著別的木架梯子靠前,將天鍋裡的熱水舀出,下面又有人挑著井水入內換水。
很快天鍋裡的水就被加滿,錢皂又大聲吆喝著喊道:“拉風箱,添柴!”
風箱鼓動,火勢緩緩變大,蒸桶縫隙瀰漫出來的蒸汽又變濃了,銅管裡滴下的酒水開始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