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治亡不明所以,急忙後退一步。一芥子也不禁將身子一側,他身後之人便應聲而倒。不過一息之間,武林、綠林便各有一個人倒下,二人眉間赫然是一個小指大小的血洞。
一個淡黃衣的女子倒下,那竹輦便不十分牢固。白雲老祖倉促下輦,驚呼道:“這是‘牽絲引魂錐’!”
一芥子怒道:“沈追,我等與你無冤無仇,你這是做什麼!”
沈追又於林中笑道:“沈某殺人還要分有仇沒仇麼?”
一芥子叫道:“你莫要欺人太甚,真當我青城派怕你不成!”
沈追道:“我偏要欺人太甚,你又能奈我何?哈哈哈哈……”這陰森的笑聲不絕於耳,隨著又是兩人無聲無息間倒下,更加令人心生恐怖。
聶無雙肝膽俱破,轉身便逃,可他身形再快,又怎能快過“牽絲引魂錐”?白雲老祖與一芥子知道沈追難纏,便勉強出招。一個鬚髮皆張,掌如白雲;一個發甲俱動,劍走青鋒。只不過沈追藏在林間,他二人一連幾番都沒能找到沈追的藏身之處。沈追卻避實就虛,身形連動,只把“牽絲引魂錐”明拋暗擲,不過幾個眨眼間,便把其他人一個個殺死,最後只剩下白雲老祖、一芥子兩個人,落荒而逃。
沈追終於露面,一身黑衣,眉目陰沉,與之前沒有一點變化。
積雪泛白,月色正好。
韋治亡難得沒有勸阻沈追殺人,他一日辛勞,早已撐不住,倒在樹下呼呼而睡。沈追不知從哪裡弄了兩隻酒壺,隨手遞給了魏尺木一隻。魏尺木沒有推辭,二人就這般對著十幾具屍身,倚在樹下喝起酒來。在這寂寥時節,遠好過李太白對影邀月。
“你不是要殺我麼。”
“殺你已經沒錢領了,為何還要殺你。”
魏尺木半信半疑。沈追接著言道:“更何況,你如今和我是同一類人,殺了你豈不是更寂寞?”
魏尺木沒有反駁。沈追殺人為了錢財,他殺人雖不為錢財,可又有什麼不同呢?
沈追又吞了一口酒,忽然道:“不過有一種人,我殺了不收錢。”
“哪一種人?”
“富貴之人。”
“為何?”
“自古富貴之人,無不是利慾熏天,罪惡滿盈。所謂:鉅商富賈盡是刮膏之徒,王公貴胄無非竊國之賊——沒一個是乾淨的。”
魏尺木也吞了一口酒,仰望彎月:“其中也有好人罷?”
沈追搖頭,口上斬釘截鐵:“你錯了,好人可沒有富貴命。”
魏尺木不置可否,反而問道:“當初在關帝廟裡,那個與你一般模樣的人是誰?”
這個疑問其實自初遇沈追時便一直縈繞在魏尺木的心頭,只不過直到今日才有機會相問。
沈追故意嘆了一口氣,反問道:“我若說他是我一奶同胞的孿生兄弟,你信麼?”
魏尺木見他神情蕭索,真假難辨,索性不作聲。
沈追忽而笑道:“哈哈,我沈追若是有兄弟不知死了多少回。一個殺手只有冷血無情,無親無故才能永不失手。”
魏尺木仍舊不語,卻淡淡點了點頭。殺手不能有親有故,不能有牽有掛。
沈追又道:“實話告訴你罷,那個和我一般模樣的人其實是我做的傀儡。”
魏尺木疑道:“傀儡術麼?怎麼不見絲線?而且那人看著與活人也沒有多大差異。”
沈追笑道:“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世人皆知傀儡術,卻不知這傀儡術也有‘手傀’與‘心傀’之分。所謂‘手傀’,自然便是以絲線木偶居多;至於‘心傀’嘛……”
魏尺木猜測道:“莫非以活人為之?”
沈追讚道:“不錯,而且這心傀之術能把活人煉製的與我一般模樣。這麼多年,我也只有那一個罷了。”
魏尺木覺得不可思議,忽而笑道:“別不是你也是個傀儡罷。”
沈追聞言,臉色頓時煞白,急吞下一大口酒,這才緩了過來。魏尺木已是醉眼朦朧,自然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