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尺木仍困在鎮魂冰窟裡挨著凍,而冰窟之外,卻是熱鬧非常。魏尺木並不知道有許多人為他而來,為他來到了這海外孤島。
陳家堡先是把生擒“刀屠”魏尺木一事昭告江湖,而後廣邀四海豪傑、八方英雄前來木榴嶼觀賞除魔大會。陳暄要在次子大婚之後,當著天下群雄的面活剮魏尺木,以洩江湖之憤,以揚陳家之名。
如陳暄所願,不過短短三四日,便有數千江湖中人應邀而來,連同先前來參加喜宴的賓客,可不有上萬人之多?陳家堡名聲之大,可謂是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除了與陳家堡素有來往的江南道群雄之外,江湖上各門各派都陸續派了人到木榴嶼島上前來觀禮。其中,杜門一行的為首之人是長老李雲天,孔門是孔途,青城派正好是一芥子,茅山派則只派了周運……
綠林也來了不少人,鹽幫是幫主陸言親自帶人而來,唐門也是門主唐珏親身趕到。至於魏尺木的一眾好友,此時並不在鹽幫眾人之中。自鹽幫潰敗、逃離洞庭山之後,葉拈雪師徒折返冰門,袁子峰師兄弟折返長白山,問君平等人也都各自散去。
除卻武林綠林各大幫派,其餘草莽豪傑更是數不勝數:這尋仇的,諸如田令孜、白虎、人老、羅傷等人;這救人的,諸如何癲、沈追、韋治亡、絳罪等人,悉數到了木榴嶼,到了這陳家內堡的大院子裡。
眾人會聚一處,各站一邊。陸家父子心中自是歡喜不盡,傾一島之物力,竭力招攬群雄。
鹽幫刑堂堂主秦玉京先叫道:“魏尺木殺我雷幫主,我鹽幫特來討還公道!”
這鹽幫曾是綠林之首,如今雖十分落魄,到底不是尋常門派招惹起的。秦玉京的一番話,竟唬住了眾人,一時無人出聲。白虎和周運聽了,卻是冷笑不已。
眾人正無言之際,忽有三人大步流星地從外趕到。其中一人高聲言道:“魏尺木在蘇州殺了人,須由我帶走。”
眾人都聞聲看去,但見那開口之人濃眉虎目,剽悍非常,臉上一道疤痕極其醒目。那人連同他身後的二人俱是碧衣碧帽,黑靴橫刀。
秦玉京雖認得這身官服,卻不認得這三人,不由問道:“你們又是何人?”
“蘇州不良帥蘇崖。”
“常州不良帥朱天行。”
“睦洲不良帥朱雲從。”
三人朗聲而答,氣勢絲毫不輸千軍萬馬,正是蘇崖尋了好友朱氏兄弟來捉魏尺木。
“區區三個不良帥,也想和我鹽幫搶人?”這回開口的不是秦玉京,而是陸言。
陸言的一番話,引得眾人俱是笑罵不已。更有甚者,揮拳唾地,極盡羞辱之能事。公門中人想問江湖事,確是滑天下之大稽。蘇崖三人見被場上眾人看輕,正欲相爭,卻聽見場中傳來一聲陰森的冷哼聲。
隨著這一聲冷哼,陰森之氣瞬息籠罩四周,使的眾人漸漸安靜下來。蘇崖三人瞧去,待看清那人容貌打扮,心中卻是暗吃了一驚,趕忙行禮道:“卑職見過田總管!”
眾人都聽得明白,這不良帥口中的“田總管”除了當今天子的亞父、權傾朝野的田令孜,還能是誰?
田令孜本就與魏尺木生有怨隙,又平白與少林三個和尚打了一場,窩了一肚子火氣。此番得知陳家堡擒了魏尺木,自然不惜舟車勞頓,要來一看究竟。
田令孜雖不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卻都曉得田令孜的名頭,於是個個緘默無言。也有許多草莽自忖方才言行有失,連連告罪。
場上一時劍拔弩張,田令孜卻陰森道:“不良帥的事咱家不管,可活剮魏尺木,卻要算上咱家一刀!”
蘇崖三人聽見田令孜如此說,只有在心中暗歎一聲,餘人卻是大鬆了一口氣——沒有田令孜,三個不良帥自然不值一提。就連一直沒有開口的陳暄,此時也不禁朗笑道:“好!田總管既然有此雅興,陳某自然要為你留上一刀!”
陳暄這話一出,更引得群群豪情激盪。
李雲天跟著叫道:“也算上我杜門一刀!”
一芥子也叫道:“也算上我青城派一刀!”
白雲老祖自然不甘人後:“也算上老祖一刀!”
一時間,各門各派,各山各寨俱是開口討刀,生怕錯過這百年難逢的除魔盛事。魏尺木在他們的眼裡口中,也變成了亙古以來最可恨的魔頭。
“也算上我鹽幫一刀!”這一聲氣勢恢宏,壓過眾人嘈雜。
這一聲自然是出自陸言之口。陸言見群情太過激憤,心裡明白魏尺木不能歸鹽幫一家處置,索性退了一步,也分上一刀作罷。
陳還英笑道:“自然要給陸幫主留一刀報仇。”
陸言見開口的是陳還英而不是陳暄,自知陳家堡看輕自己,心中不禁火起。可在這木榴嶼上,他卻只能生生忍下。
……
“哈哈哈哈,魏尺木你也有今日,痛快,真是痛快,給老子也留上一刀!”這人一身黑衣,瘸了一條腿,眼上還蒙著黑布——羅傷就那樣惡毒而又孤零零地站在一處。
白雲老祖離得最近,他從未見過這麼一個又瞎又瘸的人,也從未聽過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物,不禁皺眉,問道:“你又是誰?”
羅傷冷笑道:“畫傷谷主。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