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令嬅走後的第三天,履霜在殿裡看書,忽然聞聽殿門前喧譁,侍衛們齊聲說著什麼——大約在給誰請安。
她還沒有怎樣,殿裡的小宮女們已都瑟瑟發起抖來——自大前天申令嬅來過,這些宮女便被呵斥著重新回了正殿伺候。她們都不知內情的,所以此刻聽到那聲音,理所當然地認為處罰的結果出來了,聖上身邊來了人宣告,一個個面孔雪白。履霜見了,安慰道,“別怕。”
小宮女們勉強點點頭。但當有人開啟殿門,她們還是忍不住“啊”的驚叫逃竄。只有履霜仍保持著鎮定。
王福勝踏進殿裡,正好瞧見這一幕,不由地心中詫異。在他的印象裡,太子妃一向是很柔弱的,不想也有這樣冷靜的時候。這樣想著,他忍不住說,“殿下年紀輕輕的,竟能身處陋室而泰然自安。”
履霜不卑不亢地答,“問心無愧,所以自安。”
王福勝不置可否地笑,“請殿下即刻赴福寧宮。”
竹茹惴惴地探問,“是那天夜宴的事出了結果,還是...另有眉目?”
王福勝搖頭,出乎意料地說,“都不是,那件事暫且被擱置起來了。今天是東宮的幾位良娣共同去看望陛下的日子,申良娣和梁良娣託老奴悄悄帶殿下過去。”
竹茹吃驚道,“這如何使得?我們殿下是被陛下親自下了旨禁足的,這樣悄沒聲地去拜見,這,這...”
履霜見王福勝臉上帶著篤定的笑,淡然道,“不必說了,竹茹,跟著王公公去。”
竹茹驚訝,“殿下...”
但履霜已經安然地站起,率先出去了。
一時到了福寧宮,王福勝告了聲得罪,先進去了。履霜大約猜到他是去同申、梁通氣了。果然,沒過一會兒,他的小徒弟就悄悄出來傳,“殿下快進去吧。”
履霜點點頭,跟著他往裡走。
內殿裡帝后坐在上首,四位側妃排開安坐,親熱地正說著話。梁玫一直關注著殿門的方向,所以第一個看到履霜。履霜本以為她會馬上對聖上言說,沒想到她悄悄地使了個眼色就把臉轉了過去,又湊到申令嬅那兒說了什麼。令嬅轉過臉來安撫地看了履霜一眼,隨即也將臉轉了過去。
履霜一愣,可又馬上反應了過來,低眉順眼地往前走。
這下子,第一個看見她的變成了宋月枝。對方大為吃驚,“噌”的站起,“你怎麼來了?!”
梁玫這才推了申令嬅一把。令嬅裝作才看見履霜的樣子,站了起來,攪著衣帶道,“請父皇、母后恕罪,是臣媳命人請了太子妃過來的。臣媳想著,這樣闔家團圓的日子,不該叫太子妃一個人呆在殿裡。”
小宋良娣聽她話語裡多有軟弱哀求之意,心中之氣更盛,冷笑道,“太子妃好厲害啊!謀害了人,還能騙得別人對你深信不疑。身處廢殿,還能妄圖東山再起!”
申令嬅聽了惱道,“月枝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太子妃是東宮正配,你豈可如此以下犯上,大不尊敬?”
宋月枝毫不退讓道,“東宮妃?竇氏犯下滔天大罪,全賴父皇恩德才得以偷生。她不過一屆罪婦,我卻是暫攝東宮事之人,我為什麼要對她恭敬?”
她這幾句話一出口,連履霜都替她惋惜。
強則斂翼,方能萬安。宋月枝在東宮託大,也就罷了,怎麼好在聖上面前也毫不收斂?
履霜懸著的一顆心輕輕的放下了——原本還害怕宋月枝難對付,害怕聖上會對這個妻子的甥女起憐憫之心。現在看來,是不足為慮了。她如此愚蠢,稍後只需因勢誘導,就能一舉制服。
心裡這樣想,索性又加了一把火,滿面惶然地指著她道,“你...”話語未落,已似氣力不繼一般,身體一軟,往下倒去。
宋月枝一驚,隨即嗤笑,“到了這程子,還在裝可憐。”
申令嬅怒視她,同梁玫搶上前來扶住履霜,把她安置在椅子上。又跪下,對聖上道,“臣媳敢問父皇,可曾命人慢待太子妃,令人不顧她死活?”
聖上皺眉道,“朕怎會做這樣事?”
申令嬅氣憤道,“可是這一個月,正殿裡伺候太子妃的宮女都很懈怠。不瞞父皇,臣媳曾悄悄去瞧過太子妃,殿裡竟渾沒一個人伺候。穿過的衣服,都堆在那裡沒有人洗,茶水也短缺,飯菜更全是餿的!若非如此,太子妃也不會當庭暈倒。”
聖上聽了眉頭皺的更緊,對王福勝道,“你去替朕好好問一問東宮裡的宮女!朕只是禁足太子妃,怎麼她們竟敢這樣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