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裡,涅陽長公主正懶洋洋地品著茶,見她進來也不抬眼。只道,“喲,捨得回來了?”
梁玫不敢造次,規規矩矩地向她行禮,“給伯母請安。”這才道,“孩兒是去太子妃殿裡了。”
涅陽長公主聽她說“太子妃”,一雙描畫的精緻的眉立刻蹙了起來,“你是我的養女,巴巴地對那個過繼來的這麼恭敬,做什麼?”
梁玫無言,隔了一會兒才回,“終究她如今是東宮妃呢。”
“瞧你,那麼大點膽子。”涅陽長公主嗤笑,指著對面的座位讓她坐,“...也難怪幾次機會到了手邊,還是不敢伸手。”
梁玫聽她說機會,心裡大約猜到她的來意了,也不敢坐,只是跪下,道,“請伯母恕罪。”
“恕罪?”長公主咀嚼著這兩個字,忽然冷笑道,“你如今也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了。還稀罕我這個老婆子來恕什麼罪嗎?!”話到後來,不由自主地凌厲了起來,隨即將手中茶盞重重地敲在桌上。
梁玫聽的渾身一抖,“請伯母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長公主呵呵冷笑。繼而厲斥,“我費勁心機地替你打點宮女、廷尉,是讓你絆倒一個原本就不成氣候的宋月枝的?是為了叫你拿這個事,去討竇履霜的好的?”她失望道,“前幾年,我看你做事還有幾分樣子。可現在...不說和宋月樓一較高下吧,連新來的宋月枝、申令嬅、竇氏,你也彈壓不住。竟是一味地賣好,以圖生存了。又這麼多年都一個孩子也生不下。”她的聲音越說越高,“早知你是這樣指望不上的東西,我就該趁早把阿敏也送進來。”
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從梁玫低垂的眉眼間掠過。但再抬頭,她還是如常的恭敬模樣,道,“伯母指教,孩兒不敢不聽。只是我這樣做,實在另有考慮,還請伯母一聽。”
長公主忍氣道,“我倒要聽聽,你還能說出什麼來。”
梁玫答應了一聲是,開口,“伯母的意思我懂,藉著五兒的事除去太子妃,這也不是不能夠。可伯母有沒有想過,一旦東宮妃位空缺,又會如何?”
長公主想也不想道,“那我自然會盡全力助你登臨寶座!”
梁玫心中暗罵她愚蠢,但面上還是很恭敬的樣子,道,“謝伯母青眼。可您是否想過,若事情果真這麼好辦,為何四年前咱們沒有成功?”
長公主嘴唇翕動,沒有說話。
梁玫低聲道,“四年前,宋月樓不過是皇后甥女,隔了一層的,又是多年不見,尚且與我平起平坐,都封了側妃。如今她生下了皇長孫,又協理東宮事多年,只有更名正言順的。”
長公主不悅,“可她一向不被皇兄所喜,如今皇后又失了寵幸,她妹妹也獲了罪。我這時候推你上位,未必不可啊。”
梁玫無奈道,“伯母自然是往好裡想的。可您忘了,東宮裡還有一位產女的申良娣啊。何況父皇的心思您真的不懂麼?——他並不願見外戚太過昌盛啊。不然也不會生生地與您和皇后僵著,轉而迎了申氏和竇氏進來。孩兒是想著,不可為他人作嫁衣裳,這才沒有輕舉妄動的。”
長公主聽的面色和緩了下來,點點頭說,“還是你慮事心細。”
梁玫說不敢當,“剛才所說的是其一。其二,太子妃與申氏交好,長此以往必成大勢。到時宮中豈有我容身之地?而宋月枝如今雖然被逐,但誰都知道,一旦父皇百年,太子登基,皇后必要再得權,宣召她回來的。與其到那時再受她欺辱,還不如趁著這時候將她做個乾淨。那宋家和皇后必定是心疼她的死的。而伯母又以為這些都會怪到誰頭上?”
她一席話娓娓說下來,長公主面露極愉悅的笑容,親手扶了她起來,“好孩子,我果然沒看錯你。”
梁玫心中厭惡,臉上卻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將手遞給長公主,“謝伯母誇讚。方才一進來就見伯母生氣,孩兒真是嚇壞了呢。”
長公主慈藹地笑,“我也是擔心你行事軟和,被人欺到頭上,才生的氣。”
梁玫道,“孩兒省得。”她躊躇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阿敏她...”
長公主瞥了她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
梁玫估摸著自己剛把話說清楚,長公主這時候大約心情不賴,緊跟著又問了一聲,“孩兒困在宮裡,常常很久都見不了阿敏一次,心裡實在擔心她,還請伯母告知她的近況。”
長公主不痛快地說,“她麼,還是老樣子。”
梁玫心裡惴惴的,問,“那她的婚事,現在怎麼說呢?”
長公主提高了聲音道,“還能怎麼說?我也順著她的意思,讓她等了這許多年了。可人家竇憲看不上她,這又有什麼辦法?總不能牛不喝水,我強按著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