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敦煌郡?”福寧宮裡,劉炟吃驚地問。
竇憲在下首穩穩地答,“是。”
“不行。”劉炟皺眉道,“那裡臨近匈奴,一向很亂。何況雨量頗少,風沙苦熱。”
竇憲拱手道,“陛下,臣並非突發奇想。臣這幾年觀兵事,覺察匈奴因內亂而漸衰,也許這正是我們一舉剿滅他們的好時機。只是臣如今身處京都繁華之地,再怎麼關注也是紙上談兵。所以萌生了去敦煌的念頭,想臨近觀察一下匈奴的佈置。”
劉炟搖頭,“你有報國之念,這很好。只是你是國舅,又是侯府世子,何必親自前往?”
竇憲抬頭看著他,臉上帶了絲無奈表情,“臣剛才所說,是一個原因。其二,如今京中都在傳,說臣家上空有青雲氣,是帝王兆......臣每日裡戰戰兢兢。但願可以出得京師,一洗其名。”
劉炟聽他提起這個,歉然道,“那件事......”
竇憲想到宋斐和崇行先後被逐,心中已有了此事真相的大概輪廓。想到劉炟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解決了事情,無疑是在保護宋月樓,心頭暗恨。面上卻不動聲色,恭敬道,“陛下如此處置,自有您的道理。只是臣這裡,這樣的異象不好言說解釋,說不得還是請陛下下個恩命,讓臣去敦煌郡一趟吧,也熄一熄京中的非議。”
劉炟聽的心中贊同,點一點頭說,“你既堅持如此,那朕稍後就下旨吧。”
竇憲俯身拜倒,“謝陛下。”
劉炟擺了擺手,“委屈你和皇后了。”
竇憲心中冷笑,嘴上卻說,“陛下言過了,這都是臣兄妹該做的。只是臣有一請求。”
劉炟道,“你說吧。”
竇憲遲疑道,“臣可否去看一看皇后?既然事情已定,那臣想對皇后告個別再走。免得她不知情,到時候憂心...”
他還在絮絮地說著解釋的話,劉炟已經隨口答應了下來,“擇日不如撞日,你這就去長秋宮吧。”又囑咐身旁的王福勝,“你去御醫苑再要幾瓶活血的藥酒,給伯度帶回去。”又對竇憲道,“你此去放心。姑母他們,我會交代人好生照料。”
竇憲謝了他,慢慢地退了出去。
竇憲一路往長秋宮而去。
到了宮門前,守門的小宮女麥穗見到他,頗有些驚奇,迎上來問,“世子怎麼過來了?”
他簡短地說,“奉了陛下的恩命,來看望皇后。”
麥穗說好,請他稍後,去殿內報。
等待的間隙,竇憲抬頭看著深廣的內廷。廊腰縵回、簷牙高啄。這樣的華麗,卻令人無端透不過氣來。
哎。履霜住在這裡,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夠睡好......
他還在怔怔地發著呆,麥穗已經去稟告了皇后出來,清脆地說,“皇后殿下請世子進去。”
竇憲醒了過來,點點頭,跟著她往裡走。
歷代皇后所居的長秋宮,是後宮中最華麗的居所。帳舞蟠龍,簾飛綵鳳。桌上擱著各色的珠寶晶石所制的玩器。殿角擱了一個大大的博山爐鼎,裡頭焚燒著百合之香。
竇憲在這片華麗中不自禁地攥緊了手。
這樣的生活,自己是一生都不能給她的吧?
他一邊這樣想,一邊隨著宮女穿過了一道又一道的簾幕帷帳,停在了鳳座下。屈膝叩拜,“參見皇后殿下。”
她吃了一驚,忙站了起來,打算扶他。
他不動聲色道,“禮不可廢,皇后坐下吧。”
她這才攥著袖子坐了下去,問,“怎麼好端端的的,二哥突然進宮來看我了?是爹他......”
“不是。“他否認後,沉默了許久,才說,“臣是來向殿下辭行的。”
“辭行?”她似是聽不懂,茫然地看著他,“為什麼要辭行?你要到哪裡去?”
他靜靜地說,“臣已向陛下自請,去往敦煌郡。”
“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是陛下讓你去的麼?我去同他說...”
竇憲見她失態地站了起來,用一個眼色提醒她周圍都是女官和宮女。這才說,“不關陛下的事,是臣一直有向武之心。聽說敦煌郡與匈奴相鄰,私心想著最易學得實戰兵法,所以自請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