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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獵變2

黑漆漆的屋子裡,充斥著飯菜的餿味、衣物的黴味、屎尿味。

年幼的履霜滿臉淚痕、面黃肌瘦地縮在牆角。一名醉醺醺的男子指著她道,“出來!”

履霜流著淚搖頭,“爹,我再不敢偷東西吃了。”

謝璧恍若未聞,厲聲道,“還不出來!”見履霜還往牆角縮,他蹲下身,猛然伸手把她拽了出來,劈頭蓋臉地打著,“小賤種!素日裡缺你吃的還是喝的了?偷我家的東西!打不死你!”

履霜不敢回手,任由他狠狠掌摑自己,直到嘴裡吐了顆帶血的牙齒方見他住了手。

見履霜陷在夢境裡,始終喃喃在喊“爹,別打我”,甚至不自覺地淚流滿面,竇憲一陣心酸。

姑母很早就去世了。竇憲那時還小,只有三四歲,但仍依稀記得那年父親大病了一場。

長大後聽府里人說,父親當年親自去了茂陵謝府,想接履霜走。不想姑父謝璧怎麼也不答應。成息侯遂使了人強奪。被謝璧一紙書狀,上奏天聽。聖上以成息侯擔憂太過為名,責他將履霜重還謝府。成息侯不得不聽從。

自此,竇府與謝氏恩斷義絕。即便之後成息侯有意折節、重修舊好,謝璧始終不肯冰釋前嫌,甚至十幾年來一直將侯府派來看望履霜的人拒之門外——即便成息侯親自去,也是一樣。

直到一年前謝璧的周氏小妾因爭寵計,下毒謀害履霜而誣陷他人之事發作,侯府才終於把履霜接回。

竇憲不忍她在陷於遙遠破碎的噩夢裡,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叫道,“履霜,履霜!”

履霜□□著醒來。然而頭腦昏沉,背上一片劇痛,一瞬間竟不知道今夕何夕。

竇憲伸手小心地撫摸著她的脊背,“醒來就好,咱們到竇府的獵場了。”轉頭叫醫女進來。

醫女一進來便告了句佛號,“千幸萬幸,四姑娘醒來了。二公子先出去吧,妾為姑娘拔箭。”

竇憲點點頭,起身想走,然而履霜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抬頭哀求,“別走。”她眼角留下了一滴很小的淚,“我疼,你別走。”

別走。

聲嘶力竭的哭聲穿過悠悠歲月,炸響在他耳邊。

許多年前的大雨之夜,父親一如既往地出了府,不知去往了哪裡。母親那時還沒有出家。她從貼身侍奉的湄姑姑那兒得到了某個訊息,鐵青著臉走到妹妹的搖籃前,草草捲起襁褓便想帶著她出門。

“又去看她了?我叫不回他,那就讓阿若去叫!”她這樣說。

竇憲跪在門前,苦苦哀求道,“娘!妹妹在生病,外面下雨...”

母親一腳踹開了他,帶著阿若走進了雨裡。

竇憲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轟隆——轟隆——

暴雨瘋狂地降落。震耳欲聾的雷聲中,竇憲好不容易才追上母親,牽住她的手臂大哭,“娘,別去!下雨!”

湄姑姑亦勸,“這麼大的雨,姑娘淋了會生病的。”

母親狠狠地揮開了他們,“反正她已經燒壞了腦子,再淋點雨也沒什麼。”淌著水自顧自往前走。

竇憲被她推倒在水裡,卻仍竭力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衣角,“娘...”

前方的女人忽然摔了一跤,手中的孩子跌落在地,一大片血迅速地蔓延開來。

母親聲嘶力竭地哭道,“阿若!別走,別走啊!”

......

竇憲失神地攥著履霜的手,心上像被人捏住一般,喘不過氣。

醫女見他久久不語,小心翼翼地催道,“妾要開始拔箭了...”

竇憲臉色蒼白地攥住了履霜的手,“拔吧,我在這裡看著。”

醫女大驚,“這,這怎麼使得?”見竇憲目光冷冷,不為所動,她懦弱改口道,“二公子是四姑娘的哥哥,有您陪著,姑娘更安心呢。”

履霜背後的血有不少已經凝結了,乾透在衣服上。簡單的寬衣已然做不到。竇憲遂命取剪子來,小心翼翼地動手把她後背的衣服都剪開。

尖而涼的剪子貼著肌膚徐徐前行,短襦、中衣、貼身小衣被一一剪開。稍後,竇憲溫熱的手指撫上了背部的□□肌膚,引發一連串戰慄。履霜咬著嘴唇,往他懷裡瑟縮了一下。竇憲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臉,對醫女澀聲道,“你拿酒來,替她先擦一擦乾掉的血。”隨即轉過頭去。

——插在履霜背上的那支箭矢並不深,僅入肉半寸。真正令他動容的,是她年輕稚嫩的身體上竟然滿是鞭打的舊傷。

聯想到她那個嗜酒如命、喜怒無常的父親,竇憲眼中劃過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