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日近。履霜一掃先前的頹唐,開始認認真真地同宮裡派來的嬤嬤學起了太子妃應懂的禮儀。
宮廷禮儀繁瑣,見帝后時是一套規矩,見聖上的妃嬪們又是另一套。還有對宗親們、太子宮中的側妃們、自己宮室裡的下人們,各有注意要點。
履霜學的很認真。有時嬤嬤教導一個禮節,已經看的很滿意了,但她還是固執地要再來,非要精益求精不可。
嬤嬤便嘆,“太子的幾位側妃進宮前,也是老奴教導的禮儀,就不如太子妃這樣刻苦。到底是將來要做國母的人。”
履霜聽的苦笑。其實她並不是有意求精。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強迫著自己咽一口茶水練習十遍,屈膝練習十遍,跪地拜見帝后練習十遍...每天每天都練的渾身是汗,幾乎把骨頭練散架,一沾上枕頭就陷入夢鄉。
也只有這樣,才沒空去想那些難過的事吧。
事已至此,夫復何言呢。
十月初七,是履霜的婚儀。
這一日,卯時還未到,她便被宮中來的女官們喚醒了。由她們服侍著起身沐浴、梳妝。
一時妝成,履霜攬鏡自照,鏡中的自己梳著飛天寶髻。髻上壓了一對祥雲託鳳玉簪。上面的鳳凰雕的栩栩如生,幾乎要飛揚起來,極具動勢。髮尾又簪了一支鸞鳳銜牡丹的步搖。上面的細銀絲做成螺旋式的枝條,於頂端縛花葉,綴珠玉。她一旦行動,便有清凌凌的聲響。
心中一酸,忍不住想起竇憲留給她的那一支粗糙的步搖。
步搖,那本是女子成親時,為心愛的男子而佩戴上的啊。
可如今她出嫁了,卻並不是嫁給想要嫁的那個人。
成息侯說的不錯。命裡不該有的東西,即便勉強得到過,總還是要是丟失的。低頭忍了忍淚,由女官們服侍著出去。
出了房門,第一件要做的便是拜別父母。
大堂裡,成息侯夫婦早已經等著了。成息侯一向是很沉鬱的,但這一日卻換上了鮮亮的天藍色袍子,上面應景地繡著祥雲如意紋。這一年因種種事情而蒼老不少的面容亦煥發了年輕的活力,見履霜來,含著淚連聲說好。
而一旁的泌陽長公主,也罕見地換上了身為公主所穿的大袖禮服。履霜知道,是因自己今日成婚,她才偶然破例。停下了步子,率先向她拜倒,“謝母親養育之恩。”一連磕了三個頭。
周遭的女官們都有些驚訝,上前阻止道,“殿下已被冊為太子妃,即便是家中父母,也有上下之分了...”
泌陽長公主淡淡地笑,“那依你們的意思,是要我下跪叩頭了?”
女官們忙道“不敢”。
履霜輕聲打著圓場道,“母親對履霜既有養育之恩,又是長公主的尊貴。合該孩兒向母親見禮。”
泌陽長公主神色稍緩,點頭道,“此去宮中,當上順應帝后、太子,下善視內廷諸人。”
履霜伏跪在地,眼前霧靄漸起,“兒...謹記母親教導。”
這一聲又一聲的母親,叫的是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
今生是沒有那樣的福氣了。最後一次,權當是盡一盡心,騙騙自己吧。
再起身時,履霜已收斂好了情緒,又是如常的淡然了。向成息侯道,“謝父親養育之恩。”
成息侯還未等她拜倒,便上前去扶了她起來。眼眶通紅道,“今後要好生照料自己。”
履霜點頭,“爹爹也是。”
見他們沒有別話了,一旁的女官運起力氣,道,“巳時一刻,請太子妃上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