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月兒以手掩口,但笑聲仍是歡快透了出來:“嘻嘻,誰說我是伐罪盟的了?魚弟弟,你可不要誣陷好人啊。”
李魚竭力穩住心神,忍著怒氣道:“論心計,論口舌,十萬個我也比不上你。也不用費心費力激怒我了,你用血書約我前來,究竟想做什麼?”
“嘻嘻。”趙月兒緩步來到李魚身前,眼珠俏皮轉動,秋波搖盪之間,將華服陋顏的滑稽感消除殆盡,反添了一絲神秘與靈動:“魚弟弟,縱然想將黑鍋扣在我頭上,也得做些偽證吧。難道書信上明明白白寫著伐罪盟三個字?你憑什麼張口就來汙衊我?”
李魚不由一愣,氣勢不由得又弱了幾分:“書信上的確沒有寫伐罪盟,但是……”
“但是什麼?”趙月兒好整以暇在椅子上坐下,一邊招呼道:“魚弟弟,你彆著急嘛,坐下來慢慢說。”
李魚將那一封書信丟在趙月兒眼前,哼了一聲,道:“今夜除名,這幾個字總不是我作假添上的吧?”
“嘻嘻。”趙月兒噗嗤一笑:“好歹是個大男人,怎麼這般斤斤計較?斤斤計較也就罷了,你怎麼又不詳加考究?
我說的乃是胡玉風除名,可不是你魚弟弟除名啊!你不是飽讀詩書嗎,怎麼連這麼明顯的區別都瞧不出來呢?”
趙月兒詭辯與譏嘲連番上演,叫李魚越發氣惱。但他不想在趙月兒跟前露怯,反是雲淡風輕,隨意瀟灑,在椅子上坐定,還將灼灼目光直盯著趙月兒雙眼:“你藏頭露尾,不敢在信上留下名姓,怎好意思洋洋自得呢?”
趙月兒努力撐起身子,一張臉仰得高高的,放肆無忌,意氣飛揚:“別以為你比我高大,我就會怕了你!來來來,我們大戰三百回合,看看是誰先移開目光!誰要是輸了,那就自罰三百杯如何?”
趙月兒雙眸如星辰如秋水,瀲灩生光。李魚雙目如電,針鋒相對,不肯稍讓。
驀然卻瞥見趙玉兒眼中那一抹幽怨,柔情纏負,若有千言,李魚當不得心頭一跳,一霎迷惘,竟是不由自主避開了目光。
趙月兒拍手而笑,快慰非常:“哈哈哈,魚弟弟,你輸啦,你輸啦,快喝酒,快喝酒!”
她笑得前俯後仰,眼中雖沒有笑出淚花,長長衣袖卻甩到了桌上的醋魚與東坡肘,湯汁淋漓,狼藉一片。
李魚眉頭暗皺,欲待開口,卻又感無話可說,索性冷眼旁觀,且看趙月兒是何用心。
趙月兒笑了許久,忽然止住了笑,一手托腮,支在桌面,痴痴直望著李魚:“魚弟弟,一別半年,陌路相逢,竟連一聲月兒姐都不肯叫嗎?”
李魚心頭又是一跳,卻見趙月兒搖了搖頭,站起身子,緩緩走到窗邊,“呼”地一聲開啟了軒窗,背對著李魚,幽幽道:“你問我,約你來做什麼?你竟不知這酒樓名喚明月樓嗎?
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呵,我對你的情意,你早已知悉,卻只如這明月一般,無情冷過千山寒碧,何嘗有一刻相憶?”
李魚沉默不語,難堪寂靜之中,趙月兒緩緩轉過身軀,淚眼朦朧,泫然欲泣:“其實,我該滿足才是。
你見到我,既沒有猝然發難,也沒有扭頭就走,我已經很開心啦。
至少,至少,你並沒有把我當仇人,是不是?”
趙月兒忽爾大笑,忽爾幽怨,直將李魚剛硬心腸扯得七上八下,將他一肚子狠話都發作不出來。
李魚的語聲,亦在不自覺中變得低迴遊移:“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子,實在無法讓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