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一家琴行, 姜笑恰好與老闆是舊識,叮囑兩個小孩乖乖不要亂跑,結束之後再來接人後, 兩人這才離開。
老闆許久沒有見過舊友, 非要纏著聊一陣才肯放人,帶著人往裡面走, 得意敲敲前面一扇門,說道:“最近我也在教人彈琴, 換了一流裝置, 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說完便離開, 不再打擾。
映入眼簾是一間寬敞明亮的音樂室,中間擺放一架銀色鋼琴,天窗透明, 抬眼便能看見今夜皎潔素淨的月亮。
姜笑不進去,倚在門邊,似笑非笑。
“請進。”
真到這裡,靳寒舟有些怯場, 但他的性格不允許示弱,已經在人家面前吹了牛,只好蠻橫說道:“太久不練, 有點手生,可能會出錯,但你不能因為難聽就拋棄我,要完整聽完全場。”
說完才坐到鋼琴椅上, 盯著黑白琴鍵皺起眉。
晚風穿梭,外邊的樹葉梭梭作響,窗簾揚起,靳寒舟抬眼,漆黑雙眸目不轉睛望著姜笑。琴聲響起,但有些磕磕絆絆,久遠記憶裡的譜子回憶起來有些難,幸而姜笑並不嫌棄,含笑望過來,眸光瀲灩。
琴聲逐漸流暢,一曲《致愛麗絲》歡快活波,空氣中彷彿有無數只金色的精靈在飄蕩詠唱。
但他不是要致“愛麗絲”。
修長手指在琴鍵上飛舞,靳寒舟盯住姜笑,四目相對,視線交纏,他的快樂、他的熱情、他的愛意、他的生命——
致姜笑。
過一陣,姜笑突然緩慢走過來,與他一同坐在鋼琴椅上。
靳寒舟眼中閃過一絲慌張,不小心彈錯幾個鍵,曲子驟然被打亂,難道他真的彈得很難聽?
下一瞬,琴鍵上多出一雙手。
姜笑微微眯起眼,似在回憶,隨即一串流暢的音符敲出,將打亂的曲子重新接上,靳寒舟跟上節奏,卻不由疑惑錯愕地睜大眼:“你也會彈鋼琴。”
姜笑睨著他笑,“巧合,只會這一首。”
他們的距離很近,腿貼著腿,能感受對方的熱度,只要微微側臉,就會熱氣撲面。但他們心無旁騖,靳寒舟不甘心自己在他面前丟臉,原本只是拼了命要讓愛人高興,現在則拼了命要彈出最高水平。
姜笑挑挑眉,不甘示弱。
秋天樹葉飄零,屋內卻劍拔弩張,誓要爭個高低,兩個男人把鋼琴彈得像打架,誰也不肯先認輸。這首曲子原本只是作者在陷入愛情中所作,現在被他們這麼一個胡鬧,反而像一場激烈的戰爭。
幸好戰爭也有停止的時候,不知過了多久,琴聲逐漸緩和。
靳寒舟還在較勁,臉頰突然呼來一陣灼熱的鼻息,姜笑瞬間在他唇邊落下一個吻,罷了還沖他露出狡猾的笑。
他一愣,曲子又彈錯,惡狠狠瞪住他說:“你又幹壞事來幹擾我!”
說完便要停下手,傾過頭想接吻,姜笑退開,心眼很壞,挑釁道:“你不彈了?”
靳寒舟咬咬牙,勉強分出心神去彈這個破琴,姜笑這才傾過頭來滿足他,卻很珍惜,輕輕舔吮啃咬。他險些就要彈不下去,索性只剩下一隻手裝模作樣,另一隻手勾住姜笑的脖子,全身貼過去細細品嘗他的吻。
唇舌交纏之際,發出嘖嘖水聲,鋼琴聲驟然停止。姜笑把人抱起架在窗臺上,靳寒舟低下頭親吻,手指在他柔軟的發間穿梭。直到一陣涼風吹來,帶回些許理智,靳寒舟才戀戀不捨放人,手指細細描繪男人濕潤的唇瓣,問他:“有沒有高興一點?”
姜笑帶笑的雙眼彷彿透著一層水波,“原來你是在哄我?”
“誰叫你要一臉不開心。”靳寒舟小心捧起他的臉,低頭落下細細碎碎的吻,含糊不清說道:“真叫人放心不下,一刻不看著也不行,要是我不在該怎麼辦。”
姜笑被他弄得有點兒癢,摁住他的腦袋偏開頭笑,“那我就天天想你,謹遵教誨,自己照顧自己,自己愛自己。”
靳寒舟擰起眉,猛地從窗臺跳下,直勾勾盯住他。
“你絕對不能忘記我,半天也不能。”
姜笑嘆一口氣,捏住他的耳垂,挑挑眉,“好歹和你睡了這麼久,天天抱著這麼個人體暖爐,總算有一段時間讓我能睡個好覺,壽命也變長許多,人類都喜歡享樂,我又怎麼能意外,巴不得被你天天關心愛護,怎麼會忘掉你?”
靳寒舟定定看他一陣,忽然不吭聲,眼中閃過許多複雜情緒。他有很多話想說,最近遇到的事,他父母的事,還有很多想法,但最終,千言萬語還是化作一顆軟化成水的心,忍不住抱住姜笑,低聲說:“我也是。”
頓了頓,他聲音很輕:“可是,如果我真的離開很久,我希望你暫時忘掉,我知道思念會讓人痛苦。”
姜笑傷心,他會比他更難過。
心中隱約有個預感,快樂的時間暫時就要結束,但他並不願意將那些事情告訴姜笑,並非不願與他分擔要獨自承受,而是因為,這件事的發生其實是他幾年前放手不管而埋下的隱患——那時他已經成年,從未想過自己會遇見姜笑,加之那些人也學會收斂,現在是時候動手解決。
靳寒舟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根本不是父母擔心兒子誤入歧途去棒打鴛鴦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