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一)
送別,像一把鈍刀,平時你並不會感受到強烈的疼痛,甚至難以感知到它的存在,直到突然撞見收拾整齊的行囊,才會驚覺,那也是一把刀。
和南花朝認識也差不多半年時間了,半年,不短不長的時間,離別不會帶來排山倒海的疼痛,而是止於心尖的,酸澀。
“別皺著苦瓜臉看著我行嗎,求你,”南花朝繃不住,笑出聲,“這架勢,知道的事我跟師父走了,不知道的是我要死了。”
宗青耕依然皺眉:“少說點不吉利的話。”
南花朝連聲“好好好”,象徵性地給自己兩巴掌,依然還是平常那個油腔滑調的玳瑁鏡。
他問:“我聽說這兩天店裡挺忙的,你居然還有時間跑到我這裡來,也不知道代當康會怎麼說你。”
“我問過他了,他要不是忙得起飛,他也會來的,你信嗎,”宗青耕說著環顧四周,問,“哎,袁寓呢?”
南花朝一指內室:“在裡面的,怎麼?”
“那我就放心了,”宗青耕道,“她既然不樂意在店裡打雜,到你這裡來學點東西,也是不錯的。”
南花朝聞言,瞥了他一眼。
這眼神有點奇怪。
“幹嘛,我才不是支援‘女孩讀書無用論’的人呢,”宗青耕道,“我還想跟她一起學習呢。”
南花朝點點頭:“交你這個朋友不虧。”
“識相,”宗青耕咧嘴一笑,話題一轉,“對了,離開的日子定下來了嗎?”
“這個聽我師父的安排,”南花朝思索了下,“不過,前些日子他給我來信,大概這半月的時間,他會過來。”
宗青耕點點頭。
“你這一走,那小孩兒也捨不得你啊,”他道,“你走了誰還能教她中藥?”
南花朝低頭,沒接話。
宗青耕這句話算自言自語,也沒注意南花朝的反應,慢慢挪步,掀開門簾。
袁寓面向牆壁,埋頭,嘴巴不停,無聲念著什麼。
他躡手躡腳,輕輕挪到袁寓身後,蹲下——
“猜猜我是誰?”
見那位捂上眼睛的小孩兒半天沒說一個字,跟平常無異的安靜,宗青耕懨懨,收回手:“好吧,你好像知道我是誰。”
他上前挪兩步,看起來像只螃蟹,拒絕袁寓“你坐凳子吧”的無聲邀請,跟著袁寓一起看面前的字。
宗青耕:……好醜,這一看就是南花朝寫的。
宗青耕只是唸了幾列,絕望地閉上雙眼,驅逐腦內亂七八糟的鬼畫符,嘆口氣:
“難怪要讀呢,明明每個字我都認識,合一起我就不認識了。”
十二年學習生涯中應該好好學文言文的。
但不得不說,袁寓真的很勤奮,幾乎每天風雨無阻地學,而且進步飛快。
聽南花朝說她學了好多年,宗青耕估摸著,自己現在說不定也不如她了。
這樣看,袁寓將來也可以成為名醫呢,就像南花朝師父柳笛一樣。
掐指一算時間,現在應該是店裡最忙的時候,宗青耕回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