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在那皇子大儒主位之下第一排,有一個身穿華服的中年男子盯著自己,看樣子是個文官清吏,不過穿著常服,沈追也分辨不出來到底是幾品文官。
但吸引沈追的卻不是投來這目光的人,反而是這中年男子旁邊的華服男子。
世間天生就有人具有某種獨特的魅力。即便他是萬千民夫中一個渾身汙泥的倔犟少年,即便他是黑壓壓叩山虔誠信徒中面容普通的少女,無論他如何低調沉默地走在人群中,無論他身周有多少光彩壓目的大人物,只要他在那幅畫面中,那麼當你望去時,絕對會第一眼看到他,然後再也無法挪移開目光。
他看起來極為年輕,身上穿著一襲青色的儒袍,頭頂一根普通玉簪將長髮束起。哪怕是目不斜視的獨子飲酒,便瞬間吸引住了沈追的目光。
此人的五官無可挑剔,僅僅是飲酒的形態都散發著點點星光,如同鶴立雞群一般,可他偏偏穿的並不算華麗。
範弘毅的臉上沒有絲毫負面情緒,雖然偶爾有敬酒者過來,露出笑容,但那笑容裡卻有一份讓人自慚形穢的驕傲。
他似乎發現沈追在觀察自己,甚至稱得上是無禮的掃視,可範弘毅卻根本不屑偏移目光,彷彿沈追就和那仰慕自己的芸芸眾生一員,沒有任何區別。
沈追終於是想起來此人是誰!
“他就是範弘毅!”
“左相範文翰之子,吳王範毅的曾孫。”
男人之間那股莫名其妙的敵意,頓時就升騰了起來。范家欲要求娶安樂公主姬紫萱,正是為了此人。
緊逼的目光,終於是讓範弘毅有所察覺,他微微偏頭,迎著沈追的目光,嘴角微微浮現一絲笑意,沈追還揚起了手中的酒杯,似乎在和沈追這位新任武侯問候。
但沈追卻瞳孔微縮,感覺到一股似有若無的壓力,這絕對不是什麼善意的微笑!
果不其然,範弘毅放下了酒杯,這一放,似乎是某種訊號。
在他旁邊的那位中年官員,立刻就動了。
他沒有繼續看沈追,而是起身來,快步走到了殿內中央,朝著在主位上的四皇子姬丹拱手道:“四殿下,七殿下,諸位大人。”
四皇子姬丹十分有禮的舉杯道:“張大人不必多禮,有什麼事直說無妨。”
張聞鼓頓時拱手道:“臣聽聞冠軍侯沈追,師從文信侯,又曾經在大夏學宮秘境中拔得頭籌,同樣是擅長聖言之道。”
“臣觀冠軍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貴為冠軍侯,乃是國之大才。如此盛宴,在觀文殿作壁上觀未免會讓冠軍侯覺得乏味。”
七皇子姬塵眉頭微皺,敏銳的察覺到一股不對勁的氣息,頓時問道:“張聞鼓,你到底想說什麼。”
“殿下,臣想邀請冠軍侯一起入英才殿,討教一二。”
不等七皇子姬塵說什麼,張聞鼓就笑著轉向沈追這邊,拱手道:“冠軍侯,可否給下官一個薄面。”
張聞鼓說完,就保持著彎腰的狀態,一副虔誠討教的模樣,他的聲音並不小,諸多賓客都回過頭來盯著沈追。
許多人都看著這一幕,頓時表情微妙起來。
張聞鼓誰也不邀,獨獨邀請一個不善此道的武侯,其中意味,恐怕並不簡單。
“沈追,他是左相門生,此人恐怕來者不善,你不必理會他。”孔陽州面色一沉。
原本沈追一個人去英才殿,這麼多人也哪怕是出了醜,也未必有人注意到。
可是現在張聞鼓鬧了這麼一出,就等於把沈追架在火上烤!
諸多官員,都會關注沈追的動作。
英才殿難度不小,若是鬧了什麼笑話,可就是當著文武大臣的面,丟了臉面。留下一個不讀聖賢書,只知打仗的莽夫印象。偏偏,還拿文信侯呂元緯出來作伐,激將沈追。
沈追眼睛微微眯起,淡淡道:“張大人盛情相邀,本候又怎麼會拒絕?如此盛宴,本候也正好有意嘗試一二!不過……”
“既然是討教助興,不如多來些人。”
“不知侯爺還想何人作陪?”張聞鼓眼中有著一絲鄙夷,不過仍舊是笑著。
沈追伸手一指,輕笑道:
“我聽聞範大公子飽讀詩書,貴為皇子少保,不知範公子可否願意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