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州皇城。
龍虎交於天,紫氣託龍,祥雲蔽空。一日之間,皇城之中數百道令諭傳遞出去,整個東土大唐王朝,九九八十一州,接到聖旨,起兵運糧,北赴前線,襄助大戰。大唐王朝皇帝陛下,有囊括宇內之大志向,要開萬世未有之偉業,一統天下。
大唐與北方摩羅方起大戰不過一日,捷報已如雪片般通傳回來。北線大軍攻克摩羅帝國南方門戶要塞,虎狼之師上伐北地,數線並進。以大唐之地廣,經開朝一甲子之蓄養,兩代帝王開明通達,畜牧天下,人力物力鼎盛,千萬計大軍併入北方,勢如滾潮,弗能抵擋,鐵蹄之下,任是金城湯池,也要成為一片荒夷……
皇帝陛下運籌帷幄,聖明無雙,滿朝之中無不稱賀,由天州而始,輻射諸州,無不一派戰意昂揚。
皇城大內,皇帝陛下坐龍床。
有欽天監來稟,天玄諸多道門,許多修道世家,紛紛發來靈訊玉簡,謂之陛下擅動兵戈,違逆天意,不時便要起眾修士駕臨天州,與陛下對質。
皇帝陛下冕服滾帶,高大威嚴,有萬世之雄武,冠蓋蒼生,垂天子十二平天旒,背扆五雲真龍,金口宣示。
“朕之所向,無有能抗,朕觀天下之民,無不歡欣。須知天意即民意,朕坐擁大寶,順民意則由天意,一匡天下,何必方外接喙?擬朕旨意,自茲以後,朝廷立皇極尊天道,朕即為教主,天下道門,無不收服,限日來拜。”
皇帝陛下旨意一出,立刻之間,朝堂之上紛紛擾擾不能平靜。
“陛下,自古天子天生聖人,不尊不禁方外,況且那玄天宮,真一門,叢雲道觀,更有西方淨土佛國,俱為正道,天下歷經皇朝無數,十萬年以降,道門卻始終不休,如今豈能前來拜我朝廷所立道統?”
這人正是大唐王朝當朝宰相上官儀方,本便並不贊成陛下發動戰爭,因為天下方定一甲子,須得數代之後,蓄有民力,方能圖謀四方。不過,如今木已成舟,便不能阻攔。
然而,此時此刻,皇帝陛下竟然要設立道統,自為教主,叫天下修道之人前來參拜,這卻如何可能?
陛下冷厲道:“宰相以為,朕之威儀,不足以統御天下道門?”
那上官儀方如何能答此話,一時便吶吶不能作聲。未及須臾,陛下已道:“已有西方教主來拜。”
說話間,皇帝陛下坐龍床上,虛手一揚道:“枯使者,可為朕迎接來拜之人。”
皇帝陛下龍床之後五雲真龍扆旁,竟憑空走出一名道人。這道人披枯黃道袍,手執一杆黃鬚拂塵,一頭蓬髮有如焦黃亂草,體格精瘦,面如死寂,連一雙眼睛裡也只有濁光,當下略微一禮,道:“貧道願為陛下代勞。”
“善。”
這枯使者幾步踏出,便已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天州皇城之上,風捲殘雲,冷厲肅殺,徑直撲來。俄而間,那雲端天上,忽地一抹冷光掠過,一道劍鋒撕裂一切降臨,竟是一劍光寒天日,將天上日頭之光,都冷凝了下去。
“唐王何在!出來受死!”
這劍光之後,一名麻衣肅殺道人,降臨下來,虛手一壓,天際之上幾乎是橫貫了整個皇城的劍光驟然一壓,陰森的殺機恐怖到了極點。整個天州皇城所在,所有一切,似是都在這一瞬間為之凝滯,路上行人都頓覺寒意襲身,直至心頭,有如這初春之際倏忽進入了苦寒冬日。
從皇城中央,無極大內之中,忽地撲出來一片蒼黃之氣,那黃氣挾裹著濃烈的枯萎、頹敗、凋零的氣息,當空一轉,便結成一尊巨大的五指大手,指節森森,猙獰可怖,生猛直接地直撲當空,五指勾攝,直抓足有萬丈開外的巨大劍光。
這枯黃大手直接扼住劍光,五指如扣絲絃,大力彈動。
丁玲噹啷!
清澈脆響聲中,那劍光竟然直接崩碎,一片一片,斷裂在極高天空之上。
枯黃大手之後,踏出一名黃袍道人,虛手抓動,一步一步如拾級而上,發出枯澀冷笑:“你便是那西方紫羅教主?殺戮元神何等神妙,在你手中,竟稀鬆平常,可惜,可惜。”
粉碎的劍光中,荊無生萬古不變的死寂面容上展露驚駭之色。
“是你?唐王用兵,禍亂天下,果然與你這賊道有關!”
拾級而上的黃袍道人淡笑道:“唐皇陛下正位皇極尊天道教主,貧道正是教主座下使者,你可喚貧道作‘枯道人’,紫羅教主可是前來參拜我道教主,納入陛下道統之中的?”
荊無生神情漸漸冷肅,恢復原本模樣:“本座素知東土歷代皇朝正統,皆傳承有一脈皇極元神正.法,在三千元神正.法之中,也位居前列。不過,今代唐王,竟然要設皇極道統,位居尊天,納天下道門修士入轂?簡直是痴心妄想……”
荊無生言辭之間,抖手一捲,麻衣大袖之中卷出一絲鋒芒,極其忽微,似刀非刀,似劍非劍,卻殺意凌厲得驚人。整個天州皇城,都在此刻驟然有寒冷了十分,天際滾雲湧來,烏壓壓幾欲摧倒城池,那雲中俄而便凝聚寒氣,遇風而成晶瑩,片刻間天降大雪,覆壓全城。
皇城大殿中,欽天監首道滿面駭然,頓足道:“陛下,今大軍進發,竟天降大雪,乃是凶兆,凶兆啊……”
皇帝陛下勃然大怒:“欽天監何敢口出妖言,禍亂朝堂,害我軍心?拉出去,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