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內間,真瑛在榻上練氣調息。她受得傷並不算嚴重,只是略微傷及了元氣,細心調理之後必然無礙。
周洛走過去,微笑說道:“真瑛,你如何了?”
真瑛拿眼乜他,古怪笑道:“周大仙長,你如今修為精深,今非昔比,小女子這麼一點點的微末道行,有什麼端倪,你還看不出來麼?”
周洛情知真瑛是在揶揄他,也不在意。他與真瑛雖然起初不甚愉快,然而及至後來,卻是性命交關換來的情誼,非同尋常。周洛因笑道:“以我看來,真瑛仙子天賦異稟,來日有登仙之姿,斷然是無礙的。”
真瑛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登仙之姿?你玄天宮闢立十萬年,出了幾個仙人?”
周洛正了正神色,說道:“沒有。”
“那不就對了,我真瑛卻沒有那麼大的野望,今生今世,只要能修煉到真劫境,便就滿意了。”
周洛詫然道:“你若是隻修煉到真劫境的修為,恐怕不足以掌控真一門呢。”
“掌控真一門?”真瑛拿眼睛瞪他,“你以為我要繼承我孃親的衣缽,做真一門下一代的門主?”
“難道不是?”周洛也訝然了。
真瑛卻忽地伸出一枚白生生的手指頭,點著他的腦門,周洛也不躲避,任由她戳擊,真瑛說道:“當然不是,這麼傻的事情,我才不要去做。我問你,你想做正元峰執掌,甚至是玄天宮宮主麼?”
周洛不假思索,果斷說道:“不想。”
“為什麼?”
周洛想了想,越發肅然,作正色狀:“道之無涯,而我生有涯,以有涯求無涯,本猶不足,豈可沾染了外物擾心?”
真瑛定定地看著他,片刻後忽然笑罵道:“信你才出奇了,你分明是懶得,是怕麻煩。”
周洛道:“那你也是如此了?”
真瑛點了點頭,說道:“這是自然,我們真一門,雖然比不得你們玄天宮,但也是數萬年道統,家大業大,諸般事務繁雜人心,還要與玄天宮、叢雲道觀等大道門爭風,實在不是什麼清閒的事情,我是絕不會做的。”
周洛頷首道:“我聽說,你們真一門內也分了數門,除了你這一脈的真門,還有楚門,青門等等,想必與我玄天宮一樣,也都不大對付。我看那楚門座下,不少弟子似乎看似百般維護你,其實想必是別有企圖,你自己要小心。”
真瑛眼珠子一轉,嘻嘻笑道:“我當然是知道的,這些人,無非是想娶到門主之女麼,又不是什麼秘密。”
周洛略顯尷尬,他言下正是這個意思,卻不便說出來。真瑛卻忽地霞飛雙頰,略微側首,輕聲說道:“怎麼,周大仙長,你對此頗有些意見麼?”
周洛略退了半步,負手道:“這是你的事情,是你真一門的事情,我一個外人,能有什麼意見?”
真瑛從榻上下了來,俏生生地立在他面前,那一雙大眼睛盯視著他,說道:“你這個外人,方才不是將我真一門的人打得七零八落,好不威風麼?哎呀,那些人裡,可是有好幾個,都是孃親讓我選的考察物件,日後說不定我可是真的要在這些人裡選上一位,與之結為道侶的呢。”
“他們?”周洛聞言,忽覺心裡有一陣極不舒坦的感覺,脫口而出,“那幾個廢材,也能做你的道侶?”
他話一出口,便情知失言。只是這實在不是他的本意,而是方才鬼使神差的,心碑大爺居然發作了,一股自然而然的卓傲念頭影響了他,大有一種捨我其誰,一切都要攝拿在自己掌中的意思。
果然,真瑛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微露喜色,嘖嘖道:“周大仙長,聽聞你對你們玄天宮太玄峰的一位姑娘情有獨鍾,如今看來,你也不是那般老實嘛。”
周洛腳步一晃,險些要吐血了,著實有些惱羞成怒:“胡說,你從哪裡聽來的胡話?”
真瑛向來就是個膽魄極大,又直率的女子,一時見周洛吃癟,竟越發大膽起來,嘻笑道:“居然沒有麼?那實在是太好了,周大仙長,那你心裡,是否便只有小女子一個人了?嗯,哪怕也只是一點點,在你的有涯之生被無涯之道佔據的角落……”還沒有說完,到底她終究是個女兒家,已經越發羞紅了臉龐,微垂著螓首,再說不出話來。
周洛這廝倒覺得今日實在是來錯了,分明是在給自己找麻煩,足足呆愣了半晌,才幹咳兩聲,澀然道:“真瑛,那個……,咳咳,我還是先回去了,要與諸位師兄商榷明日鬥法的事情……嗯,若是依舊遇到摩羅道的弟子,尤其是那月蕭言,我必然是會為你報仇的。”
他說著便轉過身,倉惶而去。
“呃……”
他一頭撞在了一股柔軟的屏障上,力量輕軟,直將他彈了回來,幸而真瑛在身後託了一把,才不至於一屁股摔倒。以他的修為,能將他一下撞得踉蹌摔倒的,當然不會是一般的手段。
“孃親。”